佟清月心裏清楚今夜淩家三兄弟必定都是分身乏術又不敢見她，府裏衛兵又會抽調去前院巡視，後院一定不會有人關注，胥武安排好的人會在後院荒廢的側門等她，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當年結發為夫妻的夫君另娶她人的婚禮，是她逃出生天唯一的機會。

  隻是佟清月沒有想到，府裏竟然有人敢趁此機會想要對她下手。

  木簪裏利刃劃破那傭人的喉嚨時，佟清月出奇的冷靜，這不是她手上第一次沾血了，她甚至已經想好，這個人會代替她與這座小青樓一起化為灰燼。

  從此，這個世界上再有沒有淮軍少帥夫人佟清月了。

  可佟清月更沒有想到，寄予了她全部希望的那個側門後站著的不是胥武的人而是她本該在前院洞房花燭的丈夫淩允惟。

  “夫人要往哪裏去？”淩允惟還沒換下喜服，在一院清冷雪光之中死死地盯著她。

  佟清月手緊緊握了起來，從走出小青樓就握在手裏的東西上的溝壑壓在手心裏以疼痛迫使她在一出熱鬧的好戲中清醒麵對。

  她會在今夜離開是淩允惟意料之中的事，他那麽愛她，藏於心底刻於骨血，她幾乎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成為他最貼近心口處的一根肋骨，他怎麽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胥武是刻意在正廳對他冷嘲熱諷，念奴嬌是刻意答應了帥府的邀約，就連那些商場上的明槍暗箭應該也是她刻意所為，他雖然沒有證據，可他知道她自從入府就打理淩家產業，隻有她清楚淩家產業軟肋何在。

  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他忽略這裏。

  他從不曾把戰場上自己的手段施加在她的身上，可是她而今就在這裏，要他親眼目睹她的離開，他怎麽接受的了。

  佟清月仰起頭看了一眼天邊一彎弦月淒然笑了笑，她走不了了，她也活不了了。

  欒安稍稍上前了一步站在淩允惟身側，他還記得，佟清月手裏還有一支淩允惟親手贈予的配槍。

  “淩允惟，我還記得我初見你的那一天，你穿著淮軍軍服披著玄色大氅，握著我的頭發那麽溫柔，那個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做淮軍的少帥夫人，我隻想著你對我說，萬人之上無人之巔，你想要有我在。我就一心站在你身邊，可是這一路上，恩愛種種都是算計，到如今，也隻剩算計了。”

  她聲音輕輕的，就像月光下緩緩飄落的碎雪，落在人心上，洇濕一片。

  淩允惟緊緊擰著眉，手按在欒安肩上把他向後拉了一下，自己上前了一步，借著小青樓衝天火光看清佟清月兩頰處的晶瑩。

  佟清月笑了一下，大氅下的手握的更緊了些，她好久沒有這樣和淩允惟心平氣和地說一說話了，“淩允惟，我愛你，深深愛你。”

  這樣的話在這個時候聽來有些叫人摸不著頭腦，可淩允惟卻聽得膽寒，他情願此時她是咒罵抱怨，而不是對他說，她愛他。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發顫，張了張嘴，卻是語塞半晌，才啞著嗓子道：“清月，來。”

  佟清月低頭抿著嘴笑著輕輕搖搖頭，他倒是依舊溫柔繾綣，可是他們卻再也回不去曾經了。

  佟清月猛地抬起手，淩允惟周遭幾人臉色大變，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反應遠勝過佟清月，眾人還在震驚之時槍聲就已經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