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裏難得的太陽天佟清月走出小青樓時還有些不適應，仰起頭來眯著眼睛看著天邊一處朦朧的圓日，直看的眼前發暈才收了目光，理了理鬢角的頭發繼續往外走。

  衛兵稍稍一遲疑，還是迎上去攔住她問道：“夫人要去哪兒？”

  “去明月樓，聽戲。”佟清月平靜回答道。

  衛兵雖領了淩允恪的命令不得阻攔佟清月的行動，卻又擔心淩允惟降罪下來，聞言又問道：“夫人可同少帥講過？”

  佟清月眉間似有一層霧靄籠著淡淡愁緒，隻微微一抬眼泠泠道：“你去通報就是。但現在，我便要走，你盡管攔我試試。”

  為首那人給了身後人一個眼神，頜首道：“屬下不敢。夫人稍等，屬下去派車來。”

  明月樓裏最前排的位置還留有一個空位，佟清月來時戲已開場有一會兒，台上念奴嬌瞧見她來幅度輕微地點了點頭，繼續著台上人的故事。

  胥武翹著二郎腿手指輕輕在腿上叩著拍子，餘光瞥見她坐下這才收回目光，將桌上蓋著蓋的茶盞推過去，“幸好，還未涼。”

  佟清月輕輕抬起蓋子，唇角彎了彎：“杏仁酪？”

  胥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金絲眼鏡後的眉皺了起來，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想說的話來，低頭摘下眼鏡來慢慢擦拭著，又跟隨著小鑼聲微微點頭。

  佟清月看著台上的念奴嬌忽而輕笑出聲，胥武抬頭看著她愣了一下，“笑什麽？”

  “念奴嬌從前可不願唱這出，總說那王寶釧沒出息，活的不爽利，今日怕不是知道我來，特意唱給我的。”佟清月雖笑著，眉眼間卻依舊寡淡。

  胥武轉頭看了台上一眼，又扭回頭看著她，“那王寶釧確實不慧，為著一個不值得之人，苦熬十八年。”

  佟清月緩緩眨了眨眼，抬眼看著胥武，他一雙眸子中映著自己微微蹙眉的樣子，看他又點了點頭，像是鼓勵她繼續自己的猜想

  半晌，台上一聲鑼響才驚醒了佟清月，她緊緊抿著唇，搖了搖頭道：“會連累你的。也會……害了姨娘和毓麒毓麟的。”

  “承安那邊，我想辦法，你隻告訴我，你願意走嗎？”胥武聲音低了幾分。

  佟清月默然，轉回身子去看著台上，念奴嬌實在是不適合演這一出大登殿的，丈夫另娶的貴女拜在她麵前，她卻要親手攙起她來以示寬厚大度，旁人或許可以，念奴嬌卻永遠不會。

  從前，她也是不會的。

  胥武也不再追問，兩人都像是沒有說過剛才那幾句話一般，又如常聽起了戲。

  戲終待人都散去，佟清月這才起身來走到台前，抱歉一笑道：“搬去小青樓時那些身外之物我都未帶著，今日沒有什麽好東西能給你了。”

  念奴嬌臉上覆著濃妝一笑便是千嬌百媚，隻走到戲台一側微微一屈膝朝著佟清月伸出雙手來，佟清月一怔，鬼事神差般搭著她的手，提著裙子借著她手上的力量攀上那戲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