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青樓上看去，能看見前院洋樓院中的場景，每日乳母抱著家安來請安時佟清月才會在窗口站一站，偶爾能看見負責采買的傭人將紅綢運進府裏來，也是，他們就要回來，回來就該舉行他與楚徽然的婚禮了。

  這吃人的帥府，又要葬送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家了。

  “娘……娘親。”家安抱著她的脖子一聲一聲叫著。

  佟清月這才有了笑模樣，臉貼著家安的臉蹭了蹭，隨口撿幾句童謠唱了哄的他咯咯直樂，乳母看她心情尚佳便小心翼翼道：“少帥再有兩日就回來了，夫人不如還是搬回去住吧？”

  “快到小雪了，平日裏要記得給家安添衣服，若是房裏炭火燒的旺就抱他出來走走，小男兒家，總不好養在暖房裏不經風的。”佟清月回頭看了她一眼，雖是掛著笑，可乳母還是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佟清月嘴角牽了牽，抱著家安在一旁坐下，她身子不如從前了，抱著這小團子還真有些吃不消，“你抬起頭來說話，而今我是在此養病，一是不願受外人打擾，二是不願衝撞了他的喜事。所以他回來，我更不能回去，旁人若有問的，你就隻管這麽說。”

  “是。”

  佟清月這才拿起桌上的一隻布偶老虎在家安麵前晃了晃，學著老虎的叫聲叫一叫，小娃娃的笑聲便在小青樓裏顯得格外悅耳。

  說是再有幾日才能回來，可淩允惟一路不願耽擱，入夜晚些時候便入了城，就連帥府中的人也沒被驚動，待淩允愷聽了回話起身迎出來時，這人已經往小青樓去了。

  小青樓內一盞燈都未點，淩允惟站在樓前定定地盯著爬山虎掩映下的那個窗口，他其實也不知她究竟在哪間屋子裏，可冥冥之中，他覺得她就在那裏。

  淩允愷在幾步遠外停下，看著自家弟弟挺拔卻蕭瑟的背影，他淺淺皺著眉搖著輪椅上前去，“不去休息一會兒？”

  “我披星戴月隻為早早來見她一麵，哪怕遠遠一眼。”淩允惟勉強控製住聲音的平穩，依舊半仰著頭，“她卻不願見我，甚至不願住在我們曾經一起生活的地方。”

  淩允愷自嘲般一笑，“她與璧君皆是要強的性子，可偏偏這帥府容不下要強的女人。這裏需要聾子需要瞎子需要啞巴，偏偏不需要要強的女人。”

  淩允惟低頭聲音中有些難抑製的哽咽，“所以她恨我。是我……把她帶進這帥府之中，卻又沒有好好護住她。”

  淩允愷默然，他又何嚐不是沒有好好地護住他的璧君，讓她獨自一人走丟在這汙濁人世之中了。

  淩允惟閉眼抹去眼角一點濕潤，他從屍山血海中歸來，也唯獨在此，哪怕不見她卻也能安心，幾步之外的地方，他知道她在，也就足夠了。

  淩允愷匆忙趕來穿的單薄，淩允惟也不好讓他一直陪著，兄弟兩人一並往回走去，直到快出了後院淩允惟才扭回頭看了一眼，夜色深沉，卻再沒有她留的那一盞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