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允惟走的那日，來送他的是被淩允愷抱著的家安，麵團娃娃似的小人兒在淩允愷腿上坐著搖搖晃晃，奶聲奶氣地伸手要他抱。

  淩允惟俯身把他抱起來，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蛋，“家安在家要聽話。”

  “好。”家安重重一點頭，頭磕在淩允惟額上他倒覺得好玩，抱住他的脖子咯咯的笑。

  楚徽然站在他身邊，看家安的模樣也想抱一抱，隻是剛伸出手淩允惟已經把這小團子放到淩允愷懷中，“家中要辛苦大哥照顧了。至於清月……隻要她平平安安，她要做什麽就由著她去，一切遂了她的願就是了。”

  “我知道。”淩允愷點點頭，“一路小心。”

  淩允惟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樓梯，低頭掩過去眼中的失落，抬頭眸光驟涼：“出發。”

  香爐裏的香燃盡了最後一點，伺候在一旁的女傭上前去添上一小匙，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少帥帶著楚小姐去前線了，夫人該去送一送。”

  “有什麽好送的？”佟清月閉著眼睛手裏來回撚撥著佛珠，漠然問道。

  女傭語塞，唯唯諾諾地扯著衣角站到一側去，佟清月剛剛誦念過幾行經文，家安歡快而稚嫩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娘親！”

  佟清月放下佛珠扶著一旁桌子站起身來，剛一轉過身家安被乳母抱著直往她懷中伸出手，手裏還拿著一束茉莉花，乳母笑吟吟道：“這是小少爺給夫人的。”

  佟清月眉眼彎了起來，摸摸他圓滾滾的小腦袋接過花來插在佛龕前的花瓶中。家安被乳母抱著卻伸出手拽著她的衣角把她往窗邊拉去，手指著樓下含糊不清地喊著。

  佟清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看見淩允惟的車隊正從府裏開出，她眼中笑意褪了幾分，輕輕摸著家安的頭轉回身又瞥了一眼佛龕前的茉莉花。

  他們也曾有過她精心為戰場上的他送去一捧茉莉花瓣的好時光，可是如今，在這淮遠無休無止的權謀鬥爭中，都隨風去了。

  眼睛盯著已經空蕩蕩的街區看久了便有些發酸，佟清月抬眼飛快抹去眼角一點濕潤，從乳母手中抱過家安坐在一旁搖椅上，一邊輕輕拍著他藕節似的胳膊一邊輕聲哼著幾句曲詞。

  送了淩允惟出城，淩允恪打發了司機去買一些佟清月愛吃的桂花圓子，自己走著走著腳步就往明月樓的方向去了，從前知道念奴嬌背後有人時他尚能保持克製與她若即若離逢場作戲，而今拔除了馮嘯亭，他卻控製不住想要靠近她。

  亦或是說，想要尋找一個可以躲避死氣沉沉的帥府的地方。

  念奴嬌嘴裏叼著的金杯在瞧見淩允恪時悄然落下，落地之前又被她用腳背穩穩接住，她嘴角彎了起來，扶著一旁床架笑吟吟道：“三少爺來了呀。”

  淩允恪俯身拿起金杯來順勢又輕輕在她腳踝上有意無意摸過，直起身來抬眼看著念奴嬌眼角的一顆淚痣，“你不願我來？”

  “我自然願意。”念奴嬌旋身就在他懷中坐下，“我恨不得你日日都在這兒。”

  淩允恪把金杯喂到她嘴邊，眉稍稍一挑，“怎麽今日又唱貴妃醉酒，我瞧著人都唱霸王別姬，你為何從來不唱？”

  念奴嬌笑得坦蕩而嬌媚，“因為我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