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紅色的旗袍襯得佟清月氣色好了不少，她許久沒穿過這樣顏色的衣服了，坐在鏡前由著新撥來伺候的女傭給她盤好發髻又簪上幾處金飾。

  女傭小心翼翼捧起妝奩裏的鳳頭金釵，佟清月眼睛緩緩瞥過去，又閉上眼睛輕聲道：“我不想簪這支釵，換一個吧。”

  說著隨手摸起一支步搖遞給女傭，沉沉地歎了口氣。

  點墨已經穿戴整齊了，聽著周遭女傭恭賀的聲音在一室赤色裏也羞紅了兩頰，抬眼看見鏡中朝自己走來的佟清月想起身來又被她按住。

  佟清月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從身邊女傭捧著的盒子裏拿出一支金釵來斜插進她盤好的發髻中，微微俯身看著鏡中兩人笑了笑，“好看。”

  “格格……”點墨眼睛紅了些許。

  佟清月摒退了兩側，拉著她站起身來，看她含羞在自己麵前轉了一圈的樣子眉眼彎彎的又拉住她的手輕聲道：“謝謝你一直陪著我。從今以後，要好好的，好好過日子。莫要念著我，莫要記著這兒。”

  點墨作勢要往下跪，佟清月伸手扶住她，低頭看著她輕聲道：“你要替我活，活那些我沒活過的日子。”

  府裏許久沒有什麽喜事，為著讓佟清月高興送點墨出嫁也操辦的格外隆重，不僅淩允愷淩允恪都添了份嫁妝，淩允惟也難得沒有去軍部而留下觀禮。

  佟清月下樓時淩允惟已然坐在正位上了，她微微垂下眉眼在他身邊坐下，也不看他，也不說話，隻看著正前方玻璃門上的紅綢子失神。

  新郎確實是個本分的讀書人，在兩人麵前雖有些惶然，卻在佟清月問起他能否一輩子對點墨好時擲地有聲地應諾他必不負點墨。

  淩允惟側目去看佟清月，她神色中有幾分欣慰，卻更多是寥寥落寞，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臉上總是覆著一層隱隱的灰色，朦朧而淡漠。

  傭人簇擁著點墨從樓上下來向兩人行禮，佟清月這才見了笑意，起身從管家手裏拿起紅蓋頭來走到點墨麵前，抖落開蓋頭輕輕咬著唇看著點墨紅著眼眶給她蓋上蓋頭，又俯身把她的手交到那新郎手中，又囑托道：“你定要好好待她。”

  “送新人出門！”

  眾人一並送出去，到了階前淩允惟和佟清月一並停住，望著一雙璧人在人群簇擁下往外走去，淩允惟雙手不自然地垂在身側，微一猶豫道：“把點墨嫁出去了，可還能習慣嗎？”

  “沒什麽不習慣的。”佟清月仍是不看他，她神情淡然的就像是身邊沒有他這個人似的。

  淩允惟微微皺起眉，伸出的手頓在半空中而後又慢慢收回，她不會大哭大鬧，可是她也不會原諒他了。

  載著一雙新人的馬車慢慢消失在街道上，佟清月終於收回目光，轉過身抬眼看著他，她都記不得自己多久沒有這樣麵對麵好好看著他了。

  淩允惟眼中有了瞬間的欣悅，“清月。”

  “我想回承安老家去看看姨娘和毓麒毓麟。”佟清月適才的精氣神這會兒似乎又耗盡了，隻是沉沉而啞著聲音道。

  淩允惟眼中的光亮慢慢消失了，轉而替代的是他一貫的深沉，他嘴角牽了牽，稍稍上前一步輕輕握住佟清月的手臂聲音輕柔道：“我過兩日要去往前線督戰，此乃我軍與叛軍最後一戰，等我回來就陪你去。”

  “好。”佟清月眨了眨眼睛，輕輕掙開他的手向樓裏走去。

  她的應允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淩允惟微眯了眯眼睛看著天側一隻獨鷹沉沉吐出一口氣，一轉過身卻看見佟清月站在門口盯著他。

  “淩允惟，你在怕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