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出來時間還早，佟清月也說不上來去哪兒，就由著車隨意在城裏逛著，直到車從祺園門口過，佟清月開口叫停了車。

  院門關著，從鐵欄的空隙中看去，院子打掃得幹淨而整潔，原來她不插手，這些事也會有人做的很好。

  “賣報賣報！少帥與楚三小姐婚期將至！賣報！”

  報童的聲音清脆而響亮，佟清月像是沒有聽懂這句話似的眨了眨眼睛，從車窗裏遞出去一塊銀元，“給我一份報紙。”

  “好嘞！”

  報紙還帶著油墨氣，佟清月展開來鬥大的標題便闖將入她眼中，那個向來隻與她共同出現在頭版頭條上的男人的照片，而今與楚徽然的照片並排在一處。

  “清月。”胥武伸手拿住報紙一角卻沒有抽動。

  佟清月抬眼又看著窗外，不是梅花開放的時節，園中那一小片梅林有些破敗的衰落氣，看著叫人也很難提起心氣來。

  佟清月把報紙順手扔出窗外，低頭嘴角動了動低聲感慨道：“今年冬日這處粉梅就不知是誰來賞了。走吧。”

  “回帥府嗎？或者去我公館坐一坐。”

  “去明月樓。”

  念奴嬌懶貓似的蜷在床上，一手擎著水煙槍一手把玩著一支七寶珠釵，看佟清月上了樓來就順手把珠釵拋去一邊，坐起了身來隨意攏了攏身上真絲袍子，“夫人來了，坐吧。平兒，把窗戶開了去。”

  佟清月瞥了一眼她的水煙槍，微微一蹙眉道：“怎麽又抽上這個了？”

  “最早學會的就是這玩意兒，許久不抽了，圖個新鮮。”念奴嬌擺了擺手，丫鬟又把水煙槍收拾了，“夫人身子可見好了？為著什麽也不該做那樣的事，拖垮了身子，叫誰得了好去？”

  佟清月笑出了聲，念奴嬌一愣，歪著頭探究地盯著她，佟清月眼睛往上看了看竟然流露出幾分孩童的俏皮，“好像一夜之間，所有人都開始關心我了。”

  念奴嬌語塞，是呀，從前那麽多的人等著盼著看她的笑話，守著候著拿刀取她的性命，而今卻都關心著她。

  “從前我家世顯赫，夫君恩寵，是淮遠城裏最幸福的女人，人人自然都恨著我。而今我爹爹死了，孩子沒了，終於和他們一樣可憐了，所以人人都憐惜著我了。”

  佟清月說這番話的時候神色猶如在同好友說什麽玩笑話似的，反而叫念奴嬌這樣慣於風流玩笑的人都有些失神，她這一張巧嘴，在她麵前越來越難開口了。

  念奴嬌微微低垂下眉眼，“你何苦呢？”

  佟清月眼睛睜大了些，像是在細細思考她這個問題，連手裏茶杯傾斜了都沒注意，直至滾燙的茶水倒了些在身上她才驚回過神來，輕輕拂去茶水又淡淡一笑道：“是呀，我何苦呢。念老板，我可真羨慕你，活的如此恣意。”

  念奴嬌遞過去一方絲巾，她何嚐又沒有羨慕過她呢，當無數次看到淩允惟捧出一顆心給她時，她羨慕得快要發狂。可如今又如何，終是人各有命，個中苦楚，隻有自己才能說的清楚。

  “好了，我要走了。”佟清月擦去了手上的水，把絲巾折了一折放在桌上，輕聲細語地同念奴嬌告別。

  念奴嬌不作聲，隻是起身來目送她消失在樓梯下，她與初見時，竟完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