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清月昏昏沉沉好些天才勉強靠著流水似的補品吊住了精氣神，隻是身子虛透了，三伏天裏也不敢在屋裏用冰，關著門窗才便扶她下床走一走。

  點墨眼睛腫得像個核桃似的，小心翼翼攙著佟清月一句話也不敢說，生怕叫她想起了那些醃臢事情。

  “點墨。”佟清月輕輕握了握點墨的手臂，被她扶著在窗邊躺椅上坐下，垂眸看著在自己身邊蹲下的點墨勉強笑了笑，“你伺候我有十好幾年了吧？”

  點墨點點頭，“格格忘了吧，我是七歲進的府，那會兒您才四歲。”

  佟清月嘴角弧度上揚了些許，躺進躺椅中拉著她的手輕聲道：“這些年耽誤你了。而今我想做主，給你許個人家。”

  “格格！”點墨一下跪下。

  佟清月擺擺手示意她先聽她說：“我走不出這座帥府了，你要出去，離這裏遠遠的。我著人打聽了，你鄉鄰有個教書先生，聽聞與你是青梅竹馬，而今都未娶妻，想必還念著你。我放了你出去，給你備一份厚厚的嫁妝，你風風光光地嫁了，日後就過踏實日子去吧。”

  點墨在地上磕了個頭，抓著佟清月裙角哽咽道：“我不嫁人，而今格格正是難時，我如何能撇下格格自己過活去。”

  佟清月拉了她起來，轉頭看了看窗外明晃晃的太陽微微眯了眯眼睛，又轉回頭來淡淡笑道：“趁我如今還能給你置辦些好東西，你聽我的。日後我自己活。”

  點墨還想說什麽，佟清月便收了笑意微微皺起眉，“此事你就依了我，不必再說了。”

  點墨漲紅著臉又磕了一個頭卻不抬起頭來，佟清月無奈地又輕輕虛扶了她一把，輕聲道：“好了又不是嫁了人不能回來見我了，隻要你願意，可時常回來見我。別哭哭啼啼的，這些天處處人人都是沮喪樣，瞧得我心煩。”

  點墨緊緊咬著唇內壁站起身來，佟清月微微皺起眉從她袖間拈起一個折好的紙元寶，舉在眼前仰頭看了看，平靜道：“這是給那個孩子的嗎？”

  “是……”點墨稍稍後退了一步，“今日是小格格的三七，要做法事的。”

  佟清月隨手把紙元寶揉了一團捏在手心裏，闔目漠然道：“我對不住她。”

  點墨瞧她這樣心裏難受，“格格……”

  “你出去吧。各處聽著鬧哄哄的，叫他們小聲些，擾得我頭疼。”佟清月聲音冷冰冰的。

  點墨一步三回頭地出了臥室，聽見她關上門的聲音佟清月又慢慢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展開手心裏捏著的紙元寶，已經很難還原成剛剛的樣子了，可她還是用力捋平了幾處褶皺。

  她在她腹中都時常能動一動了，可是被她親手殺死了。

  佟清月感覺到臉上有些許的濕潤，她慌張抹了一把，雙手捧著那個紙元寶低垂下頭閉著眼睛急促地深呼吸著，她遲緩地感覺到心口有些鈍痛，像是有人拿著生鏽的鐵鋸來回割她心尖處的肉。

  房間外淩允惟默然站在門口聽著屋裏她獨自一人的啜泣，手扣在門框上卻一步也邁不出去，還是不要再刺激她了，他能感覺到，而今她的精神已是風中殘燭，經不住任何一點刺激了。

  他這個唯一能予她溫暖的人，而今竟然成了逼她入絕境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