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炮聲震的人耳朵生疼，淩允恪剛從陣地上下來，邊走邊拍去手中帽子上的灰土，剛剛一抬頭，就正碰見站在帳篷外的楚徽然。

  她穿著贏軍軍裝，那顏色和樣式都不合宜她而今的年歲，像是小女兒偷穿大人的衣服，那麽奇怪。

  “楚小姐。”淩允恪腳步頓住。

  楚徽然淺淺吸了一口煙後放下手，舌頭輕舔了一下唇角便有些許煙從她唇間溢出，覆在她眉目間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就快結束了吧。”楚徽然吹了口氣驅散麵前的白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淩允恪，“等到了淮遠，三少爺就該叫我……二嫂了。”

  淩允恪手捏緊了帽子，她怎得如今也成了這個樣子，“我隻認而今家中的那個二嫂。”

  楚徽然哂笑出聲，眼角微微抬起看著他，“那可由不得你。淩允恪，這些本該都是你的，你有沒有後悔，當初沒有答應娶我？”

  淩允恪也抬眼看著她，他當然不後悔，且是他近些年來最不後悔的事了。

  “我不後悔。我不愛你，若娶了你，便耽誤了你。”

  像是知道他的答案一般，淩允恪話音剛落楚徽然便逼人般追問道：“可而今，我也被耽誤了不是嗎？”

  淩允恪稍稍一語塞，楚徽然又上前了一步，這時他才聞到她身上的隱隱酒氣。

  原是醉了。

  淩允恪從她手裏拿下還在燃燒的煙頭，後退了一步拉開與她的距離道：“路是你自己選的，要是後悔了，而今也不是沒有回旋的餘地。”

  楚徽然怔怔地抬起頭看著他，“你會喜歡我嗎？”

  淩允恪喉頭上下一滾，“不會。”

  楚徽然眨了眨眼睛，而後又慢慢笑了，轉過身去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就沒有什麽回旋的餘地了。你去吧，少帥在等你。”

  淩允恪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有些發顫，似乎動了一動又沒有接下來的動作，對於她，他已然說的很清楚了，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曖昧，不愛，便是不愛。

  隻是恐怕也是這幾分清楚，傷了她的心。

  指揮所內淩允惟負手微抬著頭盯著地圖失神，淮遠的消息他許久沒有收到了，應該是他們兄弟私下裏聯絡的電台線路被發現了。雖然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心裏卻隱隱有些不安。

  “二哥。”淩允恪在桌子一側站定，從他這個角度，可以輕易看見淩允惟麵上神情。

  淩允惟轉頭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轉瞬之間他又是那個指揮官模樣，沉著而冷靜：“馮嘯亭多部接連敗退，而今已是四麵楚歌，我軍要迅速收攏戰線，一舉收回淮遠。”

  淩允恪點頭稱是，又稍稍遲疑，“大哥和二嫂還在淮遠，馮嘯亭走投無路之下會不會對他們不利？”

  “他若要以清月要挾於我，隻怕等不到今日了。馮帥嘛，骨子裏還是不屑於做此等不入流之事的。”淩允惟順手將一直握在手中的香囊裝進衣包裏平靜道。

  淩允恪不再說話，他其實是想問一問帶了楚徽然回去自家二哥要如何同二嫂交代，想想又作罷，此時此刻，還是不要去平添他的煩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