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城門前被攔下，司機降下車窗皺了皺眉，“混賬，少爺的車你們也敢攔？”

  士兵向後看了一眼壓著帽沿戴著口罩的淩允惟問道：“不知少爺出城做什麽？”

  “少爺前兩日受了涼，染了肺病，去城外別院休養。還不放行，要是少爺身體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腦袋不想要了吧！”司機厲聲喝道。

  士兵猶豫片刻，“馮帥命令，任何出城人員及車輛必須嚴格檢查，請少爺下車接受檢查。”

  淩允惟眸光微微一眯，手慢慢移向腰間手槍，剛剛觸到槍柄身後士兵就集合整隊喊道：“快，集合，目標火車站，出發。”

  兵荒馬亂之下車順利開出城門，淩允惟闔目手指來回捏著關節處發出輕微的響聲，他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如此狼狽地離開淮遠。

  欒安和康銘都在十裏亭處等候，司機為淩允惟打開車門雙肩一並敬禮道：“願少帥此去一路平安。我家少爺托我告訴少帥，淮遠之中有他在，必會護得少帥夫人平安，您不必憂心。也拜托少帥，看在同窗之誼摯友之情的份上，兩軍陣前，饒我家老爺性命，他保證送老爺遠渡重洋，再不回淮遠。請少帥務必成全了他唯一可盡之孝心。”

  淩允惟微微頜首，“我知道了。給你家少爺帶話，我淩允惟保證，絕不傷馮帥性命。”

  三人一並讓開路來，淩允惟抬頭遠遠望著掩映在夜色中的淮遠城樓，他的兄長，他的妻兒，此刻俱在城中，從前出兵他從不言敗，而今這一戰，他誠然無路可退了。

  而今也到他破釜沉舟換得百二秦關終屬楚的時候了。

  馮程與董鈺貞闖將入車站，不知是誰開了第一槍，而後槍聲驚跑了候車的眾人，眼看著無路可退馮程拉著董鈺貞跑進一列停在月台邊的空車廂中。

  兩人喘了一口氣靠著牆壁相視一笑，馮程換下空彈夾瞥了一眼車窗外，“我們鬧得動靜越大，淩允惟就有時間跑得越遠。媽的為了他，我也算是徹徹底底的不忠不孝之人了。”

  他一貫是儒雅的模樣，舉手投足間往往不像是軍人而是一個書生，這是她第一次聽他口中說這些粗鄙話，董鈺貞一邊喘著氣一邊仰頭看著馮程笑了笑，“原來戰場上的你是這個樣子。”

  “隻是戰場上而已。”馮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我出來時，家安說要我回去帶他騎大馬，我想我這慈父做的應該是成功的。就是不知……”

  他話頓了一下，董鈺貞自然而然抬頭去看他，馮程握住她的手猶豫了一下繼續道：“我能不能把娘親也給家安帶回去？”

  董鈺貞的回答被車廂外一陣機槍掃射聲打斷，馮程按下她的頭護著她俯身走了兩步順勢向前一滾，跪地穩了穩身形舉槍向窗外回擊。

  車外人似乎越來越多，董鈺貞抬不起頭，隻能聽見車外槍聲愈發密集，她耳朵伴隨著嗡鳴聲有些發疼，嗓子也發著緊，她想開口叫馮程，張了張嘴卻又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她伸手去夠咫尺間他的衣角，隻是手還沒有碰到他，便濺上溫熱的液體。

  董鈺貞一怔，那液體顏色是刺目的紅色，紅的讓她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