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和電報還散放在書桌上，董鈺貞拿起最上麵的幾張一目十行看去又默默念了幾遍最後的落款，桌上鋪的地圖隱約露出布防兩字，董鈺貞咬緊了唇手指輕輕拿起上麵的文件又猶豫頓住，紙在她兩指間有輕微變形，那也是她的丈夫，她的公公。

  這不是友人間的嘻笑打鬧，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世間安得兩全法，她幫了一方，就注定會傷害另一方。

  咬破了唇淡淡的血腥味讓董鈺貞一下驚回過神，還是沒有拿起地圖，飛快放下手裏的公文四散鋪開，確定和自己動之前沒什麽區別後深吸了兩口氣壓下一顆狂跳的心關上台燈往外走。

  門一打開父子倆站在門外，看樣子像是站在那兒有一會兒了，董鈺貞一驚，下意識扣住扶著的門框，愣愣地盯著燈火回廊下的兩人。

  正堂之上馮嘯亭陰沉著臉看著跪在堂下的董鈺貞，又轉頭盯著馮程：“程兒，她鬧，我可以裝作不知，可是若做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父親……”馮程上前一步。

  馮嘯亭抬手打斷他的話，冷冷抬眼：“取家法來。”

  馮家後宅家法須褪盡下身衣物取整臂長黑檀木尺責打腰部以下直打到血肉模糊為止，馮程眸光一沉，往董鈺貞身側邁了一步擋住馮嘯亭陰鷙的目光，“父親！”

  “我說取家法來！”馮嘯亭重重一拍桌子喝道。

  馮程跪下來身來，磕頭後直起腰來，目光堅定道：“董鈺貞身為馮家媳婦，窺探機密，吃裏扒外，得女為婦，家門不幸。父親不必請家法了，我要休妻。”

  一直漠然盯著地板磚的董鈺貞猛地抬起頭，盯著馮程直到眼睛發酸才看他拿著寫好的和離書在她麵前蹲下，手指輕輕在她唇上咬破的地方撫過，勉強牽了牽嘴角眼神陡然轉涼，把和離書塞到董鈺貞手中轉身便不看她。

  董鈺貞低頭看著手裏的紙皺了皺眉，抬頭看著馮程：“馮程，你敢轉過來看著我說這句話嗎？”

  麵前背影隻是微微一晃，並未有下一步動作。

  董鈺貞突然哂笑一聲，點點頭踉蹌著站起身來，左右看看坐在兩側看熱鬧的姨太太，折了折和離書放進袖口中轉身便走。

  深夜的淮遠冷清至極，董鈺貞從馮府一院燈火中走出，剛過街口，馮程身邊的親兵便開車追出來，“夫人，少爺讓我送您回董家。”

  “不要亂叫，我不是馮家的夫人了。”董鈺貞冷眼瞥了他一眼，從袖子裏抽出折好的和離書拿在手上揚了揚。

  親兵不敢回去，董鈺貞俯身脫下高跟鞋提在手中，赤腳踩在冰涼的地上走過三個街區才到尚在趕印報紙的書局。

  工人皆回頭看她，落了一身孤寒赤腳走進機器喧囂聲中的女人，董鈺貞凍的微微發顫，抬眸看了看周圍牽出一個笑容，從無名指上褪下鑽戒舉過頭頂。

  “誰是主事的？明天早上，我要看見馮家少爺與夫人離婚的新聞出現在頭版頭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