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淮遠都已經陷入夜的靜謐之中，書房窗邊淩允惟握著手裏酒杯拇指指腹緩緩摩挲著杯壁眸光晦明不定，他就不信，一個教書先生，能翻出什麽浪來。

  隻是那時她仰著頭眼中波瀾不驚問他那事是誰做的，他一是惱她不信他，二是有些後怕，單單這一個無親無故的周隱園就讓她動氣至此，若是佟國徵沈璧君的事一朝被她知曉，她會做出什麽事情連他也不敢多想。

  座鍾沉重地響了一聲，淩允惟回眸看了一眼鍾上指針仰頭喝幹淨杯裏的酒，把酒杯放在桌邊快步走出書房。

  月光從窗簾縫隙中滲進照在床上人兒身上，淩允惟輕手輕腳地坐在床頭櫃上指尖慢慢撥開她額上黏著的頭發，看她睡得如此不安穩的樣子眉又不自覺蹙起。

  佟清月似醒非醒地皺眉嚶嚀兩聲，淩允惟起身坐在她身邊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搓熱了手輕輕揉著她小腿抽筋的位置。

  點墨擔心佟清月夜裏起來看一看，睡眼朦朧間看見床邊坐著一個人嚇了一跳，還沒叫出聲就借著月光看清楚是淩允惟，趕緊捂著嘴又輕手輕腳退出去了。

  淩允惟給佟清月掖好被子退出房間，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點墨往樓梯處走了兩步，壓低聲音道：“這兩天她一直這樣休息不好？”

  “是。格格心裏藏著事，又不肯喝藥。”點墨揉了揉眼睛答道。

  淩允惟點了點頭，“知道了，下去吧。今夜的事別給她說，去吧。”

  清晨佟清月下樓時兄弟兩人已經準備出門了，佟清月腳步一頓站在樓梯上怔怔地看著淩允惟的背影，鼻子一酸慌張低下頭緊緊抓住欄杆不再看他。

  淩允惟低頭看著手中帽子閉了閉眼睛吐出一口氣，扭頭看了樓梯上主仆二人一眼，又轉回頭戴上帽子道：“點墨，別讓你家格格站在那兒。”

  看著他說完這句話抬腳就走的樣子佟清月低頭摸著肚子唇角苦笑連連，扶住點墨的手，“走吧。”

  “你這樣可不好，至親夫妻之間，有什麽話說開了就是了。”淩允愷被衛兵抬下樓梯，拍了拍膝上搭著的毯子扭頭看著淩允惟道。

  淩允惟低頭一腳踢開麵前的雪堆點了點頭，“是大哥，我知道了。”

  整整一天佟清月都隻在房裏渾渾噩噩地呆坐著，點墨同她說幾句話她才慢吞吞地回一兩個字，其餘時候便撥著七寶佛珠失神望著窗外。

  “少帥。”點墨的聲音一響佟清月一下回過頭，好像在這兒呆坐了一日的人不是她似的。

  淩允惟把大氅帽子交給點墨擺擺手示意她出去，自己端著藥碗在床邊坐下，濃鬱的藥味衝的他皺了皺眉，攪勻了藥吹涼了一勺喂到她嘴邊。

  佟清月手裏緊緊抓著七寶佛珠怯怯地抬眼看了看他，一言不發地含著勺子把藥喝進去，兩人都沉默地重複著這樣的動作，直到一碗藥見底。

  淩允惟把藥碗放在一旁，起身便走，佟清月被藥苦的一張臉都皺在一起，眼圈紅紅的低垂著頭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他們究竟是怎麽成了這個樣子，自從他走上那個位置，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就不一樣了，或許不是周隱園，還有陳隱園陸隱園，遲早的事。

  “軍中還有事，我先去處理。晚上你等等我，睡前我來陪你說說話。”淩允惟手握著門把手在門口停了下來，回頭垂眸看著佟清月道。

  隻是說好的事情又因為臨時的一個電話耽誤了淩允惟的時間，等他從書房出來時已是深夜，輕手輕腳進了臥房，就看見佟清月倚在床頭低垂著頭睡著了，手裏還握著書，想必是因為他那句話一直在等他吧。

  從她手裏拿下書，似乎驚醒了原本就睡得不沉的人，佟清月動了動頭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淩允惟坐在她身側輕輕拍著她的背，“睡吧。”

  很快懷中的人便又趨於安靜，淩允惟低頭看著她眼下隱隱的烏青，罷了，不就是問他幾句話嗎，問就問吧，不信就不信吧，他們走到這一步彼此都付出了太多的代價，隻要她還在他身邊，又有什麽是他不能接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