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安陪同佟清月在行政樓與學校管理人員開過會，又在學校裏四處走了走，快要放寒假了，學校裏學生不多，佟清月步子走得慢，時不時停下來聽一聽路旁念書的學生讀的是什麽而後滿意地點點頭對李同安道：“聽這書聲朗朗，倒叫我都有些羨慕了，若是自己還是未出閣的女兒家，也要來讀一讀書。”

  “夫人家學淵博，莫說做學生，就是做先生也是綽綽有餘的。”李同安曾經短暫受教於佟國徵，這話雖然客氣，卻不是阿諛奉承。

  佟清月聞言莞爾，搖搖頭道：“爹爹教我的都是國文四書，而今學生們單單隻學這些是不行的了，學校的事情，之後要多多拜托校長先生了。有任何的困難，請直接來找我就是。”

  李同安頜首稱是，一行人走過花園回廊便是操場了，正說著話，突然不知從什麽地方跑出來十來個學生，手中還拿著標語，攔住一行人的路就開始振臂高呼口號：“打倒軍閥！打倒前清封建餘孽！停止割據！”

  一直遠遠跟在後麵的丞翰立刻帶人衝上去，佟清月被點墨和李同安護在身後，急急地叫住丞翰：“不要對學生動手！聽見了嗎！”

  丞翰微微一猶豫，迅速命令衛兵在佟清月一行人和學生之間隔開一道人牆，轉身對佟清月道：“此處人多眼雜，請小格格趕緊離開。”

  點墨緊緊扶住佟清月的胳膊生怕再出一點事，也隨著丞翰低聲勸佟清月先走，佟清月低聲對李同安交代了兩句轉身便走，身後越過人牆扔過來的雞蛋書本落在她腳邊，佟清月低頭便看去，書本上的字被打碎的雞蛋糊住看不清寫的是什麽，再抬起頭似乎眼前也是被黏液模糊的樣子，似混沌未開，又似天地黯淡。

  點墨扶著佟清月坐上車才堪堪鬆了一口氣，“格格您沒事吧？”

  佟清月怔怔地搖搖頭，低頭看著自己微微發抖的手眼睛盯得有些發酸，心中一些說不清楚的情緒同後怕交織在一起，她以為自己已經走出那四方府邸，卻不想還是被保護的太好，以至於根本就不知道旁人是如何看她的。

  軍閥夫人，前朝餘孽，從來沒有人因為她是佟清月而看待她，她也從來沒有因為她是佟清月而活著。

  原來從來都是如此。

  佟清月並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帥府臥房中的，耳邊時而萬籟俱寂又時而全是學生的高呼聲，就連點墨關上了門窗她依舊覺得心頭擾擾，動了氣把屋裏伺候的人都趕了出去。

  學校發生的事根本瞞不住，淩允惟回來的格外早，早早等在客廳裏的淩允愷聞聲抬起頭看著自家弟弟藏不住怒意的樣子又低下頭在文件上簽名合上，“你這個樣子上去，會嚇到清月的。”

  淩允惟踹開麵前的擺件在他身側坐下，手指來回交叉著摩挲著手上常年握槍留下的老繭，眸中殺意一閃而過：“我一忍再忍，他們卻當我是好欺負的。”

  “不要做糊塗事。而今舉國都是如此，隻要沒有實質性的破壞行為，為政者，要容得下他們說話。”淩允愷抬眸看了一眼身側樓梯，“再者說了，對學生下手，卑劣至極，實在不是軍人應為的事情，清月知道，隻怕心中會更加難受。”

  淩允惟微微垂下頭目光泠泠盯著桌上報紙，思襯片刻點點頭，“我知道了。大哥，我先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