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清月以前看沈璧君操持年下歲禮不覺得是多麽麻煩的事，而今落到自己頭上才知道要打點清楚這淮遠上上下下的高門顯戶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

  “艼州送來的宋朝青釉描梅細頸花瓶著人送去軍械司程司長府上，和田行什玉雕我瞧了做工極其精美便給軍法處李處長送去……再有便容我再想想。”

  佟清月一邊寫著賬目一邊吩咐一旁的管家，這些事，說來不過是個年下的過場，可其中又藏著波濤洶湧，做好了是錦上添花，做不好便成了旁人心裏的一根針，指不定什麽時候便要紮自家一手的血，是故她絕不能假手於人去做。

  點墨捧著湯碗巴巴地看著她，“格格，您喝了湯再寫吧。”

  “不知是誰的主意做什麽勞什子的藥膳，好吃也就算了，偏偏這湯說苦不苦的難喝死了，端下去吧。”佟清月臉都皺在了一起，瞥了一眼飛快收回目光打發點墨道。

  玻璃門一開一合，董鈺貞甩著手走進屋呼出一口氣讚了一聲這像春日一樣暖和的屋子又打趣道：“我可是聽見了，懷著帥府的第一個孩子如今嘴都刁鑽了。”

  佟清月趕緊擱下筆叫點墨搬過一把凳子來，董鈺貞從隨身的手包裏抽出一張折了兩折的紙交給點墨囑咐道：“叫廚房按照這個配比來做藥膳，切記不要為了照顧你家格格的口味混進去了桃仁山楂這些傷胎的食材。”

  佟清月莞爾，一向瞧著她性格直爽，可這些事情又是比任何人都要細心，想必是醫者的特質。

  “唔，這湯確實苦。”董鈺貞支著頭順手從點墨手裏端過碗來在鼻下聞了聞也皺起了眉，“這是用什麽熬的，倒比有些藥還苦？而今你的吃食可不敢馬虎，我懷著家安時都是要日日自己去小廚房看一看的。”

  說起這事佟清月有些羞然，她的廚藝是拿不出手的，素來都不愛往廚房裏走，索性推到淩允惟頭上說是他不讓她去廚房。

  既然話說到了這兒董鈺貞便說去小廚房看看如今這帥府裏最金貴的人都吃些什麽，佟清月心裏明白她是擔心有人在食材上動手腳，叫傭人取來披風帶路去小廚房看看。

  “聽說了嗎，大少爺如今每天還要在小祠堂待上一陣兒，那天伺候的李婆子在門外聽見大少爺一個人對著大少奶奶的牌位說話，唉。”

  “這可真是作孽，要說大少奶奶對咱們下人可真是沒得說，可惜了，怎麽就想不開了。”

  “我聽說……是聽說的啊，大少奶奶的父親當初的死與老爺有關係，大少奶奶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這才想不開了。”

  廚房裏兩人的話叫佟清月聽了個清清楚楚，一旁的管家神色驟然一變，一把推開門厲聲道：“幹活的時候不見你們有嘴上這般勤快！沒規矩的東西，淮遠城誰家養得住你們這樣的傭人。來人，給我拖下去掌嘴，再叫來人發賣出去！”

  佟清月眉毛微微皺起來，盯著管家的側臉看了半晌，“管家何必這樣生氣？”

  董鈺貞挽住她的胳膊扶住她勸道：“傭人們嘴碎，捕風捉影的事兒說的真真的，是不能留，打發出去就是了。”

  佟清月泠泠瞥了一眼管家身後兩人，稍微一點頭算作是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