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君盛出一些蜂蜜裝在小碟子裏，盯著切好而碼放整齊的米糕她微微咬著唇壁內側，這麽多年她在家中始終謹小慎微從沒有任何探聽的心思，邁出這一步也許後果她也承受不住。

  “大少奶奶？”丫鬟見她失神小心翼翼地輕聲喚道。

  沈璧君回過神來，小心地端起托盤，“你們都在下麵候著吧，我端上去就行。”

  六十級樓梯，沈璧君一手捧著托盤一手提起絳色裙擺一步一步數著走上樓，聽見衛兵敬禮的聲音她才猛地驚醒停住繼續往樓上走的動作。

  此刻若把東西交給衛兵，她依舊能全身而退，可是念奴嬌說的那些事，一定會始終成為她的夢魘，像落水之人被水草纏住一般，讓她無法呼吸。

  “我來給父親送一些糕點，你們忙吧。”沈璧君笑了笑，手指稍微扣緊了托盤道。

  走到書房外沈璧君稍稍貼近了些許，門裏隱忍的交談聲她聽不太清楚，隱約幾個字也拚湊不出什麽消息，正當她抬手欲敲門時，淩震南聲音陡然高了起來：

  “廢物！淩豹失蹤你們竟到現在才知曉！”

  淩豹，沈璧君呼吸一窒，這個名字今日是她第二次聽見了。

  第一次是在念奴嬌的口中。

  “大嫂？”

  淩允恪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沈璧君一驚險些沒把托盤扔出去，回頭看是他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強撐著胸中如擂般的一顆心勉強笑了笑，“回來了？我來給父親送些米糕。”

  “是璧君在外麵嗎？”

  “是的父親。”沈璧君原本還心虛，聽見淩震南的聲音卻莫名定住了心神，“不知道您吃沒吃晚飯，我給您送一些米糕來。”

  淩震南凜然瞥了站著的人一眼，輕咳了一聲道：“進來吧。”

  沈璧君低下頭把托盤放在茶幾上，微微福身：“父親若沒有別的吩咐，我便先回屋了。”

  淩震南抬眼盯著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嗯，去吧。”

  沈璧君後退了兩步轉身便走，應是她太過緊張了，總覺得身後有一種莫名的壓力，迫使著她飛快地逃離這間屋子。

  “大嫂你也是，給父親送米糕進去便好了，還在門口守著，父親最是看重你，哪裏會責怪你。”淩允恪斜倚在牆上看沈璧君出來便打趣道。

  沈璧君手心攥著絲巾卻還能感覺出汗涔涔的，“我……我是怕打擾了父親。”

  說完也不管淩允恪的反應，急急地往樓下走去，希望借此可以避開這如毒蛇在她身後虎視眈眈一般的緊迫感。

  進了臥房沈璧君才驟然鬆了一口氣，背抵著房門大口喘著氣，父親的眼神太過幽深，像深水一潭，那潭中一定有什麽魑魅在等待著她慢慢靠近而後將她吞噬。

  “璧君？”

  淩允愷的聲音在內裏響起，沈璧君慌張地理了理鬢邊的碎發走進去，碟子裏的米糕已經空了，淩允愷坐在床上翻看著一本拉丁文的書，她不懂拉丁文，這書中的故事還是他講給她聽的。

  沈璧君扯出一個笑容在床邊坐下，避開淩允愷的目光把碟子往裏推了推，“好吃嗎？”

  “還不錯。”淩允愷合上書看著她目光裏的飄忽皺了皺眉，“聽說你今日自己去街上走了走？可是出了什麽事？”

  沈璧君瞳孔微微張開抿著嘴笑笑，“沒有，能有什麽事。”

  淩允愷將信將疑地看著她，拉過她的手讓她轉過身來，“璧君，你我夫妻有什麽事可不許瞞著我。”

  沈璧君點點頭輕聲應了一聲，低下頭嘴角笑意便如何也掛不住了，夫妻，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如今她也不知道十三年來的枕邊人究竟與她是至親還是至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