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氏家族墓地在淩震南發跡後亦有衛兵把守，佟清月拿了笤帚輕輕撥開墓前的樹葉，清理完淩允惟生母白氏的墓後她又將一旁淩允愷淩允恪生母祝氏的墳頭依樣清理幹淨。

  她實在是沒有做過這些事情的，連拿笤帚也像是握著白玉細柄真絲團扇一般，不過勝在她一下一下都做的極其認真。

  “大哥大嫂待我們極好，我想……替兩位母親都一並做了。”佟清月把笤帚遞給點墨站在淩允惟身側輕聲解釋道。

  淩允惟牽住她的手站到白氏墳前，“你做得很好。清月，我有沒有同你說過我母親的事情？”

  佟清月從前並不是沒有過不解，在帥府裏似乎隻有沈璧君一個女主人存在的痕跡，三位少爺的生母們竟從不會被主動提起，她問起時沈璧君隻說是淩震南不喜回憶從前是故下人們都不敢多嘴。

  “你說，我便聽著。”佟清月心中隱隱有過些許猜疑，隻是宅院裏的事她知道深淺從不去試探。

  “母親娘家是從前淮遠有名的紡織作坊，家財豐厚，那時父親起兵正值錢財困難之際，迎娶母親後稍有起色，便把留在老家的大娘和大哥一並接來。我與老三出生後幾年府裏都沒有過孩子落地，後來母親一朝有孕卻因體弱難產而亡，不到一年，大娘也因憂思驚懼過身。從那以後直到大嫂入府，帥府才再次有人掌事的女主人。”

  佟清月默默低垂下頭，兩隻手握住他的手來回輕輕摩挲著，“如果回憶這些讓你難過的話，你可以不告訴我。”

  “沒事。”淩允惟蹲下身拂開香爐旁剛剛飄落的一片葉子，“有些事，如果遺忘了會更加痛苦。”

  佟清月盯著他挺得筆直的背微微抿著唇，咫尺之間，她卻好像碰觸不到他，這才是他，自幼戎馬萬人之上。

  “怎麽從前不跟我說這些？”

  淩允惟手握成拳稍稍低下頭，因為有些事，他也是才知道，“都是一些陳年往事，不告訴你是因為在我的後宅，永遠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在兩座墳前燒過紙後兩人才啟程回來回舟車勞頓，佟清月累得枕在淩允惟肩上沉沉地睡著，淩允惟微微低頭抵著她的額，從前他甚至懷疑過母親的死會是大娘動的手腳，卻沒想到越查越深，真相卻越來越不堪。

  而證據，早已隨著時間消亡，懷疑永遠都隻能是懷疑。

  “二少爺不信老奴的話，不若看一看大帥是如何對待兩位少奶奶的。”

  常婆子的一句話突然在腦子裏想起，是她這句話讓他下定決心，他的父親隻能是一個冰冷的孤家寡人，不配擁有親人和愛人。

  可是，常婆子怎麽知道這些事，這些淮軍之中最高機密，這些他們做兒子都不知道的事。

  路邊草叢裏飛快竄出一隻野兔來，欒安一驚下意識踩下刹車，後排兩人隨著慣性向前撞去，隻是淩允惟更快用手墊在佟清月額前。

  佟清月磕的暈暈乎乎地抬起頭，淩允惟把人帶進懷中輕輕揉揉她的頭，像是怕驚著她一般刻意放柔了聲音：“嚇著了？沒事兒。”

  欒安驚魂未定地抬頭從鏡中瞥了一眼後排的兩人，淩允惟適才還充盈在眼中的殺意此刻便隻有滿目溫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