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聽得打更聲響了，佟清月握住手裏的七寶佛珠起身到窗邊去，大門依舊是緊閉著，街道也如常靜謐。

  “點墨，打電話去軍部問一問，少帥今夜是有什麽事嗎？”佟清月輕聲吩咐道。

  她也並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她了，左右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夫人，一句關心都成錯了嗎。

  點墨下樓的聲音漸遠，佟清月輕輕把佛珠套在手上來回撚撥著，若真是脫不開身，想必他會提前告知她的，哪怕是讓欒安通傳一聲也好啊。

  不一會兒點墨慌張跑上樓來，低著頭道：“格格，軍部的人說少帥一早便走了。”

  佟清月撚撥佛珠的手停了下來，把佛珠放在手邊佛龕前往樓下走去。

  秋日夜裏是有些涼的，佟清月坐在廊下抱臂盯著門外，常婆子取了披肩來又被點墨攔下，壓低了聲音道：“這邊候著吧，格格此刻念著少帥，是見不得人過去的。”

  “點墨，你和常媽媽過來吧，陪我說會兒話。”佟清月聽見身後刻意壓低的說話聲喚道。

  兩人趕緊一並上前，佟清月重新倒了兩杯茶遞到兩人手中，“你們說我這是怎麽了，從前他偶然不回我隻覺得是正常的，今日……心裏怕得很，又說不上來是怕些什麽。”

  常婆子手裏握著茶杯坐在佟清月腳邊輕聲道：“夫人想必是近來累著了，不妨事的。”

  “是嗎？常媽媽，你伺候過的主子多，你同我說說，那些大宅院裏的怨婦，是否也是如我這般害怕的。”佟清月微微傾身盯著常婆子映著廊下燭光的眼睛問道。

  她怕得很，怕成了她從前最鄙夷的宅門怨婦，怕成了附屬於淩家的一件蒙塵的珠玉，怕成了他連看一眼都嫌棄的舊人。

  常婆子微微擰起眉，“夫人不可這樣說自己。”

  佟清月正要說話，門外響起一聲車響，點墨趕緊打發衛隊去開門，拍了拍心口道：“謝天謝地總算是回來了。”

  佟清月起身來看著欒安康銘二人把淩允惟從車上扶下來，隔著幾步遠都能聞見刺鼻的酒味便皺起眉：“怎的喝了這麽多酒？”

  欒安本以為此時佟清月已經安置下了把淩允惟扶去別臥睡一夜也能瞞過去，沒想到正撞著佟清月守在廊下，眼睛一轉低頭道：“幾位少帥軍中舊部前來淮遠述職，少帥一時興起就多喝了幾杯。”

  佟清月將信將疑地掃了他一眼，讓開路道：“趕緊扶上去吧。常媽媽，做碗醒酒湯來，點墨去打熱水。”

  這是第一次見他喝醉，就連新婚那夜他也是極其克製裝醉來到她身邊，之後也少見他喝酒，想必欒安口中那些舊部一定是他極為信任又交心的舊友吧。

  佟清月浸濕了帕子輕輕擦去他手上臉上的汗，正轉身要去洗帕子手卻被床上的人拉住，隨即一扯便把她帶進懷中。

  他平日總是克製著力度，這一扯卻像是怕她跑了似的用了七八分力，佟清月頭撞在枕頭上懵懵地盯著上方男人微微泛紅的眼睛。

  “為何不理我？可是氣我喝了這麽多酒？”

  佟清月啞然失笑，怎麽他反倒還委屈上了，從不曾見他這樣像個孩子一般。

  “你讓我同你說什麽？”佟清月故意板著臉輕聲問道。

  淩允惟手臂收緊了些以確保她避無可避，直直地盯著她小鹿似的眼睛：“說你不會留下我一人。”

  佟清月一怔，抽出手來輕輕覆在他的手上，“出什麽事了嗎？”

  淩允惟垂下頭輕抵著她的額，喃喃道：“連年征伐失去的不過是尺寸土地，我不在意。可清月，萬人之上無人之巔，是有了你才有了滋味。我在意的，隻有你。”

  “允惟。”佟清月微微彎起嘴角，隻把秋夜的風寒都暖了起來，“我不會留下你一人，我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