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清月並沒有告訴楚徽然她領她去的是新式大學的開學典禮，嘉賓席上落座著淩震南和五省相應軍政長官，佟清月一一招呼後接過點墨遞來的講話稿挺直著背走上主席台。

  比起落成典禮那日的局促，今日的佟清月已然是從容地抬手向眾人示意，舉手投足間是比沈璧君更甚的大方得體不見絲毫怯意。

  在淩震南身後看見淩允惟時佟清月嘴角上揚起了幾分，輕咳了一聲扶住話筒道：“各位來賓，各位同學，大家好。”

  她今日著的是一件冰藍色旗袍，清麗之餘更見端莊，在深色禮堂背景中一眼便可讓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到她的身上。

  台下沈璧君眉眼彎了起來微微偏過身子輕聲對董鈺貞道：“如今她是再不需要用那般老氣的顏色來抬自己的氣勢了。”

  “經了事，她自然不同。”董鈺貞也笑，“如今她做少帥夫人隻會比從前更甚百倍稱職。”

  楚徽然僵直著背目光直直地盯在佟清月身上，耳邊淩震南適才當著所有人說的話還在嗡嗡作響：

  “得璧君、清月為兒媳，是吾兒允愷允惟的福氣，是我淩家的福氣。”

  難怪佟清月有底氣當著她的麵說，她有的她沒有，她的男人她搶不走。

  台上講話到了尾聲，佟清月再次麵向眾人示意，卻發現淩允惟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她微微一怔眸光瞥了瞥，這才注意到人已經到台下正負手看著她。

  手放進他伸出的手中那一刻佟清月低頭抿著嘴笑彎了眼睛，挽住他坦然地接受眾人的目光，她不在意這些目光中含著什麽，或蜜糖或利刃，她都承得住。

  楚徽然站在一邊看著佟清月送走了各方貴客回到自己麵前，收起眼中一點點動容輕哼了一聲，“夫人真是好手段，故意帶我來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我隻是想帶楚小姐看一看，四方宅院之外的世界是何種樣子。”佟清月領著她往學校裏走去，看著紅磚洋樓她淺淺彎起嘴角，“怎麽，難道楚小姐就不敢另搏一番天地嗎？”

  楚徽然走了兩步低頭笑了笑，“說來說去，夫人還是在勸我離淩少帥遠一些。”

  佟清月不置可否地一笑，轉了轉手腕上的鐲子，“楚小姐是聰明人，不會看不出允惟的心意，何必呢。”

  楚徽然還沒說話，正前方走過來一個穿長衫的男人，狠狠瞪了佟清月一眼作勢要走，佟清月轉過身叫住他，“周先生。”

  “佟女士。”男人不情不願地轉過身，“我知道我拿您發的薪水，但請您不要與我多說一句話。我羞於與雙手沾滿硝煙鮮血的人為伍，您，您的丈夫，您的公公都是如此。”

  佟清月無奈地笑了笑，此人是校委會請來的，說是從東洋留學歸來有滿腹學問，她看了兩篇文章的確如此，隻可惜腦子裏裝了些激進思想。

  “那周先生就不應該領我的薪水啊。請您來是做學問的，您安心教學生就好，這些話，與我說過了就不要再同旁人說了。”佟清月也不生氣，帶著疏離的笑把人送走。

  楚徽然看的一愣，“你不生氣？”

  佟清月攏了攏搭在肩上的雪紡紗巾，順手折下身旁花壇裏的一朵雛菊拿在手中轉了轉，“他並沒有說錯任何話。淩家人，包括我，哪個人手上沒有沾過血。亂世，這是避不開的。”

  楚徽然停下腳步盯著佟清月如雛菊般恬淡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氣促笑一聲：“我不玩了。淩允惟你自己留著吧，他那樣的人，隻有你才會當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