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清月放下手中的脂粉盒，她已然習慣遮去自己臉上悲傷的情緒了，許是前些天把能流的眼淚都流完了，今天反而鎮定了許多。

  點墨把白色絹花別在她發髻上，扶住她的手臂輕聲道：“格格，少帥已經等在門口了。”

  那天從軍部回來後，他就連續三晚睡在書房，佟清月也沒有傳人去叫，隻是昨晚偶然瞧見那房中似乎整夜燈火通明。

  周身的素服襯得她遮不住的憔悴更甚，佟清月拉開房門垂下眼眸避開淩允惟的目光，“走吧。”

  淩允惟伸出的手卻被她有意無意地躲開，兩人一路無話下了樓，在正廳給淩震南見了禮，管家躬身道：“大帥，都準備好了。”

  “那就走吧。”

  一行人站在樓梯上默然望著士兵把佟國徵的棺材抬上車，佟清月手抖得厲害閉上眼睛不去看那深棕色的棺材。

  淩震南往自己專車走去，邁下兩節台階又回頭看向淩允惟夫婦，淩允惟自然地牽過佟清月的手挽在臂下，佟清月沒有收回手，挽著他到了車邊任由他替自己拉開車門護著她坐上車。

  車從城中開過，零星的雨滴落在車窗上遮住了佟清月看出去的目光，她收回目光看著自己手腕間的一隻鐲子，那是她及笄之年佟國徵遍尋江南的能工巧匠和美玉給她打的。

  手被身邊的人握住，他的手握住她時總是那麽暖，像是一團火，他喚她的聲音沙啞至極，這是他今天第一次喚她。

  “清月。”

  佟清月低著頭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沒有抬頭，她有些害怕，這幾日不見他是她害怕看見那個無助而怯懦的自己。

  “嶽父的事，我一定會給你交代。”

  站在矮墳前看著棺材被放入提前挖好的土坑中，佟清月眼前隻剩朦朧模糊的景物，她嫁了淮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男人，統籌諸事打點府中上下，她以為她可以做許多事，直到爹爹在她懷裏走了，她才知道，原來她什麽都做不了。

  原來她什麽都做不了，原來她什麽都不是。

  佟毓麒和佟毓麟跪在墳前哭成了淚人，他們還並不懂什麽是死亡和離別，隻是簡單地知道爹爹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也回不來了。

  管家征詢地望向眾人，淩震南麵對著矮墳深深地鞠了一躬，隨即直起腰來，抬手輕輕一揮。

  “爹爹！”

  士兵手裏的鐵鍬揮動起時佟清月突然感覺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塊，一直強裝的鎮定都在一瞬間被擊的粉碎，她掙開淩允惟的手踉蹌著撲向土坑。

  她不能讓他們帶走爹爹，不能。

  “清月！”淩允惟用沒受傷那隻手拉住她把人緊緊地箍在自己懷中，懷中的人從來沒有這樣大的力氣，竟帶的他都有些控製不住。

  佟清月耳邊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周遭靜的讓她害怕，她隻是麻木而機械地掙脫著身上的桎梏，她想再看一眼爹爹，再讓他帶她去買一次糖。

  感受到懷裏的力量漸漸趨弱，淩允惟稍微卸下力鬆開雙臂俯身抱著她止不住向下滑的身子，低頭輕輕抵著她的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清月，我會讓他還的。”

  過往種種，他都不會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