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允惟搭在佟清月肩上的手稍稍抬起了些隱隱綻出青筋，垂目看著佟清月額上滑落的一滴汗又捏緊了負在背後的手。

  淩震南低頭嘴角牽了牽，隻是看不清他眸中神色，更顯得唇角那笑有些陰冷瘮人。

  “是啊，老五的兩個師團沒有配備攻城的重炮，攻擊很快就會被打退的。隻不過，綴禹是一定要拿下來的。”淩震南抬頭，目光從佟清月臉上緩緩上移，最終與淩允惟相對，“今日就到這兒吧，你們夫妻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允愷，我們走吧。”

  送了兩人出門，佟清月才終於完全鬆了一口氣，下一秒就已經被攬入熟悉的懷抱中，她微微一怔，隨即輕輕抬起手攀上他的手臂，將自己整個人都卸下勁來交到他懷中。

  她頭上抹了梳頭用的桂花油，帶著淺淺的香氣，淩允惟收緊了手臂，轉過頭在她發間輕輕蹭了蹭而後又落下一吻，他如今知道了，父親為什麽終其一生都隻能是孤家寡人。

  他的心裏，隻有權欲，容不下情意。

  “我們回家吧。”

  她的聲音軟軟的，輕輕的，像是害怕驚擾了什麽似的，卻又引導著他往一處靜謐而去。

  “清月，你可後悔？”

  後悔陪他趟入淩家這一池子渾水中。

  佟清月嘴角彎了起來，小小的手牽住他的手，拉著他往書桌邊走去，撿起筆架上的毛筆在硯中**了墨，順手抽出一張箋紙俯身落筆。

  淩允惟側頭看著她淺淺含笑的嘴角失了神，還是她把箋紙放進他手中才拉回他的神思。

  她的聲音輕而淺，他的聲音低而沉，聲線交織在一起，恰是箋紙上詩句最好的模樣：

  “萬裏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此心安處是吾鄉。

  佟清月仰頭看著他，嘴角弧度愈發明媚，“淩允惟，你就是我的心安之處。”

  兩人攜手從軍部頂樓走出，一路所遇軍官皆駐足問好，直到碰見馮程。

  他立在門口像是在等兩人，見人到了跟前微微頜首算作打過招呼，遞過一份電報，“綴禹南門攻擊受阻。”

  “以父帥的名義發報，要求必須拿下綴禹，否則，軍法從事。”淩允惟接過電報也不看，順手就交給了欒安。

  馮程會意，低頭稱是。

  “你怎麽沒隨馮帥一同出征？”佟清月見馮程留在淮遠尚還有些吃驚，作戰廳的參謀，哪有隨自己父親遠征來的痛快。

  馮程嘴角有了笑意，隨著兩人一並往樓梯下走去，“貞兒月份大了，獨留她一人在府我不放心。再者……”

  他頓了一下，接著道：“孔明曾言，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誌之士忘身於外者。父親征戰在外，我就應該留在淮遠。”

  淩允惟轉頭看了他一眼，一手牽住佟清月一手負在身後，抬眼望著黑洞洞的天空眉頭稍微鬆緩了些，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