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馮程夫妻離開，淩允惟再回到餐廳佟清月卻不見了蹤影，淩允惟心裏一沉，正強按下心裏的不安感就從窗戶中看見後花園亭子裏一抹緋色格外顯眼。

  佟清月抱臂望著空中如鉤的弦月有些微失神，她何嚐不知道淩允惟搬出帥府除了是對父親心有怨懟更是為了要她寬心，可是孩子沒了她誰也怪不著，便就隻能怪自己了。

  淩允惟把手裏的披風輕輕搭在她的肩上，順著她的目光仰頭看去，夜裏風涼本不願讓她在外多待，可離了帥府若還有他拘束著她，豈不是違背了自己帶她來這兒的初心。

  佟清月抿著嘴轉身看著他，但是隻一眼就避開了，朝著地上的炭爐努努嘴，“我不會生這個爐子。”

  她目光的閃爍淩允惟也看在眼中，微微牽了牽嘴角扳住她的肩引導著她向後退了兩步，“站遠一些，當心燙著。”

  淩允惟蹲下把木籃裏的木炭夾出幾塊來放在炭爐裏，又夾了些許幹草放在其中，隻是火柴有些受潮，連劃了幾根都沒有擦燃，見他眉目間有些挫敗佟清月嘴角牽了牽，甚至還有些許小得意，看來也不隻是她不會嘛，“小小火柴就難倒少帥了？”

  話音剛落淩允惟指尖便燃起小而微弱的一團火，火苗落進炭爐中瞬間點燃幹草，上好的銀炭是不會生煙的，淩允惟拍了拍手上的灰，一手拿著鐵夾把炭擺放整齊，一手隨意撐在膝上抬頭看著佟清月，“你確定這樣的小事能難住我？”

  “不知謙虛。”佟清月低下頭昵笑連連。

  亭子裏置了矮幾和小榻，燃了炭爐後四周都暖和了許多，淩允惟擁著佟清月坐在小榻上望著月亮，卸下職務後他也深感心上輕鬆了許多，此刻擁著妻子便覺得原來人生還可這樣活著。

  佟清月此刻滿心想的卻是今日去軍部接他時，門忽一打開時他眼中沒有來得及掩飾過去的漠然決絕和些微落寞，他為淮軍殫精竭慮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也是不公。

  “你心中有怨？”佟清月想了想終是覺得要他說一說，他總是把心事藏的太深唯恐給她壓力，可她又唯恐他會逼瘋自己。

  淩允惟握緊她的手貼在她耳邊笑了笑，“如此良辰美景又有夫人在身邊，我何怨之有？”

  佟清月聽他同她打岔也有些微慍，夫婦一體連句實話都聽不得嗎，正要發作，他低啞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我從少時就知道人生之路不止一條，可我偏偏選了最難走的一條，這是我想要的，我不怨。”

  這一路，他吃過苦，碰過壁，受過傷，流過血，他都不在乎，他隻要最後的結果。

  佟清月猶豫了一下，繼續追問道：“那對父親你也不怨嗎？”

  身後的人沉默了，隻有越發沉重的呼吸在她耳邊吞吐，她難以回頭，卻能感受到他此時的掙紮。

  “怨。”淩允惟的聲音有些幹澀。

  佟清月從他手裏抽出自己的手，轉而輕輕覆在他手上，自然是不能完全包住卻是暖暖的，學著他對她的樣子輕聲道：“我在。”

  “嗯。”淩允惟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幸好，選擇的這條路上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