燉煮軟爛的燕窩上澆了杏仁牛乳，杏仁中原本的清苦恰到好處地中和了牛乳的腥甜與燕窩相得益彰，佟清月吃下第一口眉毛就鬆緩了些，“這是從前佟府的手藝呀。”

  淩允惟握慣了槍的手捏著勺子有些笨拙，舀起一勺來喂到佟清月嘴邊，“為了讓你吃的順心，姨娘把府裏的廚子遣來了。”

  佟清月抿著嘴淺淺地笑了笑，雖說眉眼間總是覆著一層淡淡的愁緒，卻好歹是能看出笑模樣了，這樣也足以讓淩允惟能稍稍放下心來。

  欒安敲了敲門，“少帥，大帥請你到書房去。”

  淩允惟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還是佟清月從他手裏接過小瓷碗來，他已經回來兩天了，一直守在她房裏沒有去見淩震南，如今是做父親的先放下了麵子，他是萬萬不可再架著自己了。

  “去吧。”佟清月拿起勺子自己吃了滿滿一口，兩頰微微鼓起來一臉嬌憨，“等你回來，我保證把一碗都吃光了。”

  淩允惟嘴角牽了牽，伸手把她嘴角一點牛乳擦去，“那你吃完就睡一會兒，我先去。”

  欒安侯在臥房門口，看見人出來他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稍微落下，淩允惟關上門，眼中陡然轉涼，稍微整理了一下領口抬眸凜聲道：“走。”

  點墨取了東西回到臥房裏，小瓷碗放在床頭櫃上裏麵還留著半碗燕窩，佟清月正望著窗外失神，眼睛裏看不見一絲光亮。

  點墨擦了擦眼角滲出的淚意，走到佟清月身邊俯下身子輕聲道：“格格，怎麽不吃了呢，從前您不是最愛吃這個了嗎？”

  “我吃不下，你拿去倒了吧。”佟清月聲音像是飄在半空中一般輕的讓人莫名心虛。

  淩允惟抬手敲了敲門，垂眸看著自己袖上走金線暗紋勁鬆圖案，聽見屋裏的聲音他徑直推門而入，站定垂首道：“父帥。”

  淩震南坐在辦公桌前上下打量著淩允惟，隻有預料之中的漠然，他像極了自己更像極了他的母親。

  淩震南點了點頭，扭開水筆筆蓋在手邊的文件上簽上名字，“這是結案報告，夏津是被勃朗寧手槍打死，係演習中意外受傷致死。你身為少帥，指揮不當，應當停職反省，以儆效尤。”

  又是如此的處理，又是所謂的結果，淩允惟眼底有一瞬嘲諷閃過，從前以為對的事落到自己頭上，才知道是多麽可笑，“父帥定的就是結果。”

  淩震南把文件合上遞給他，淩允惟卻沒有接，對上淩震南的目光平靜道：“那麽父帥，真相呢？”

  淩震南眉頭一皺，這似乎是他很久沒有聽到過的詞語了，陌生的令人害怕，“你想要什麽真相？如今的結果是你應該備加珍視的，是……付出了極大代價的。”

  謀殺夏津的凶手是誰，買通驗屍軍醫的人是誰，散布謠言的人是誰，處心積慮要置他於萬劫不複之地的人又是誰，這些都是他要的真相，也是淩震南不會給他的真相。

  “是，父帥的處理結果就是用我與清月的孩子償了夏津的命，允惟的確應該備加珍視。”淩允惟身側的手緊緊握起拳，幾乎是咬著字一個一個吐出來，“那麽父帥，是否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這，就是我想要的真相。”

  淩震南睜著眼睛仰頭看著他，嘴唇有些微微發顫但沒有發出聲音，淩允惟冷笑一聲點了點頭，“多謝父帥的答案。”

  淩允惟轉身大步離開，淩震南臉色漸漸變得難看，又在淩允惟步子停下的那一刻有了瞬間的鬆緩。

  淩允惟停下腳步卻沒有轉過身來，隻是微微抬起頭道：“父親，我與清月的孩子，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