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蘭還有幾分不服氣，可看著兒子手臂上的血印子，又有些愧疚。

  臨走前還不忘衝著紀斐然放狠話。

  “你嫁到我們封家來，就是來給我們傳宗接代的，你倒好，成天精致打扮出去勾三搭四，這一次你不承我的情也就算了，要是有下次，我就拿著大喇叭到你公司門口，我看看到時候誰丟臉。”

  “高蘭，你有完沒完。”封瀾庭連媽都不叫了，一雙眼睛陰沉著瞪著高蘭。

  雖然是自己兒子，是從自己肚子裏出來的，但高蘭對自己這個兒子還是敬畏大過疼愛的，被他一吼，脖子往回一縮，悻悻地拉著封斯悅快步走開。

  人走後，封瀾庭連忙把懷裏的紀斐然扒拉出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手在她的身上摸索幾下，擔心問道，“你怎麽樣啊，有沒有哪裏受傷啊。”

  紀斐然抬起頭來的時候，眼裏已經蓄滿淚水。

  平時見斐然總是一副堅強，沒心沒肺的樣子，很少見到她哭成這樣。

  封瀾庭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每次她哭成這樣，都是跟他有關。

  封瀾庭一陣心疼，想要把人再抱進懷裏，紀斐然卻伸手推開了他。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我去給你拿碘酒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口，其他的今晚別說了，我太累了，先休息吧。”

  紀斐然平靜地說完話，轉身離開。

  封瀾庭伸手想要攔住她，但伸出去了個寂寞。紀斐然頭也沒回地上樓了。

  封瀾庭看了眼沒有關上的門，一時怒從心邊起，握拳狠狠衝著牆壁砸了一拳。

  沉悶厚重的聲音響起，紀斐然腳步一頓，卻還是沒有回頭，自顧自地走了上去。

  紀斐然心裏很難受。

  明知道這件事跟封瀾庭無關，可高蘭的所作所為還是讓她忍不住遷怒到了封瀾庭身上。

  是啊，高蘭說的沒錯，他們才是一家人，她從頭到尾就是個外人。

  趴在床上，臉貼在枕頭上，沒多長時間，臉頰下的那片枕頭就濕透了。

  紀斐然無聲地換了一麵。

  一夕之間，好像身邊的所有人都在讓她生孩子。

  她就很不懂，孩子真的有這麽重要嗎。

  他們兩個年紀也不大，更何況她的事業剛在起步期，她的職業又是記者，整天需要跑這跑那，有時候甚至還會遇上一些危險，要是懷孕，這份工作封家人就又正當理由讓她不要繼續下去。

  現在懷孕無疑是在給她的職業生涯畫上等號。

  誠然，她一開始那樣努力地找工作，擠進瑞升，是有幾分想要養家糊口的成分在，但更多的，還是她的熱愛跟夢想。

  她從小就是別人嘴裏的笨小孩，但在新聞這一行業裏，她在短時間裏就能做出一點成績來。

  家庭跟事業，為什麽就不能兩全呢。

  紀斐然換了個姿勢，平躺在床上，看著雪白的天花板愣愣地出神。

  這兩個，她哪一個也不想放過，或許，可以從中找到平衡點。

  她太累了，在糾結中忍不住睡了過去。

  直到她沉沉地睡了過去，封瀾庭才走了進來。

  她躺在床上，身子弓的跟一個蝦米一樣，雙手緊緊地護在胸前，這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封瀾庭在床邊輕輕坐下，即使他的動作已經放的很輕了，可那微小的動作還是惹得紀斐然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來。

  “嗯——”紀斐然嚶嚀了兩聲，更努力地把自己蜷縮起來。

  有人說這個姿勢跟嬰兒在母體裏的動作一樣，做這個動作，會讓人產生自己還在母親肚子裏的錯覺，從而提高安全感。

  她的臉上還有幾道淚痕，長長的睫毛上掛著一滴沒有落下的水珠。

  封瀾庭心生愛憐，悄悄伸出手去，將那滴眼淚接在指腹處。

  放進口中。

  鹹的。

  “我不要！”熟睡中的紀斐然突然驚醒地踢了一下被子，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生音帶著濃重的哭腔。

  封瀾庭連忙握住她的手，把人抱在懷裏，手在他的後背輕輕拍著。

  “別怕，我在這。”

  一分鍾後，紀斐然才重新陷入平靜。

  小心地把她放回去，封瀾庭坐在床邊，窗簾拉的不嚴，黑黢黢的夜裏，一小束月光從縫隙裏小心地鑽了出來，落在了紀斐然的手上，像是捧了一束月光一樣。

  封瀾庭怔怔地看著那束冷白月光，忽的笑了一下。

  他原本一直覺得，隻要把斐然跟高蘭分隔開，兩人之前的矛盾就不會重現，現在看來，是他錯了。

  矛盾不會隨著距離消失，因為這距離對高蘭來說並不是不可跨越的，其實早在當初住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應該像今天這樣明確表態。

  要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就表達出自己的立場，那現在的很多事情很有可能不會發生。

  兩人的矛盾累積到現在這種程度，以至於今天爆發，不全都是她們兩人的錯，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他這個作為丈夫的人沒有盡到該有的責任。

  封瀾庭合衣躺下，躺在紀斐然的身邊，睜著眼睛沒有一絲睡意。

  迷迷糊糊間，紀斐然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自己旁邊這個熱源，直直地湊了過來，自動在他的懷裏找個了舒服的位置趴了進去，小聲嚶嚀了一聲後，再次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封瀾庭側過身子，將她妥帖地抱在懷裏，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封瀾庭的眼睛下有點發青。

  “昨晚沒睡好嗎。”因為前一天晚上哭了許久，紀斐然的眼皮也腫的不行，但看著比封瀾庭的情況還是要好上不少。

  封瀾庭沒說話，隻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紀斐然輕拍了他的手一下，小聲道，“今早上你就別送我上班了，免得被他們看到誤會什麽。”

  說完，紀斐然深吸一口氣，接著說，“昨晚我也是情緒上頭，我也有錯，找個機會我們去跟媽吃頓飯吧，我當麵給她賠禮道歉。”

  看著她眼眶紅腫，努力壓抑著哭腔說這種話，封瀾庭的心裏是被人刻意撒上了檸檬汁一樣，酸澀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