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道慈救場

  這如失控猛獸一般的人潮，被卷入之中，還能得著好嗎？

  “姑娘危險！”張晉鬆眼疾手快，抓住圓臉姑娘的胳膊，將她抓回柱子旁，“姑娘，你且抓牢！”

  “我叫張晉鬆，是城防使。你要找你姐姐，可等人潮稍退後，我多派一些人替你尋找。”

  “你這樣不管不顧地裹狹進人潮中，隻怕自己也無法自保。”

  圓臉姑娘知道張晉鬆說的有理，可與她相依為命的姐姐，沒了蹤影，她哪會不急。

  又是擔心姐姐的安危，又是擔心從此與她失散。

  圓臉姑娘不由地抽泣起來。

  如此一來，張晉鬆更是自責羞愧。人家姐姐都是為了搭救自己，才被人潮衝散的，隻求她平安，無恙無傷才好。

  再次確認圓臉姑娘抓牢了柱子，暫時沒有危險之後。張晉鬆又轉頭望向混亂的人潮。

  太可怕了！這些平日裏看起來溫順純良的百姓，竟會有朝一日變成洪水猛獸，讓人望之生畏，完全控製不了！

  那些人咆哮著，痛罵著受到的欺騙，痛罵著太子的不端。揮舞著鐵棍木棒，砸了祠堂剛剛修建好的門圍，竟連重達百斤的石鼓，都被掀翻在一旁，任人踐踏。

  早上還一派恢弘壯觀的太微垣祠堂，那些精美的雕框、油亮的漆柱，全都不複存在了。

  修建時的人們有多狂熱，摧毀它時就有多瘋狂。

  人們似乎想借著這些暴虐的行為，將那些讓他們憤怒的肮髒的一切都摧毀。

  太微垣祠堂砸無可砸了，人潮便又朝著法華寺湧去。

  原本因為法華寺被雷劈起火，逃至大街上的人們，還在長跪磕頭。忽地見烏壓壓地人潮往這湧來，一開始還以為是來救火的。

  待人潮近了，瞧見大多數人手中都執著棍棒家夥，才知道禍事要來了。

  有膽大的要去阻擋，簡直如蚍蜉撼樹，瞬間就被人潮衝得不知去向。

  法華寺的僧人們可不能退卻，他們不能動口動手。

  便排成長長的一列，將法華寺圍起來，以之阻擋即將到來的浩劫。

  無論發生什麽，他們都不會退讓，都要用自己的身體保護身後的信仰，哪怕此時已是殘垣斷壁。

  那些棍棒已打在領頭僧人的身上，僧人雙手合十，緊閉雙目，咬牙抵擋著身體上的疼痛。

  更多的棍棒就要舉起了，忽然一聲長長的佛號破空響起！

  原本聚集在法華寺頂的烏雲，也恰巧在此時風吹雲散。

  雷雲消散，天光大亮。更有一束橘黃的陽光直射在法華寺正中。

  忽然變換的天象，讓眾人皆愣怔住了。

  陽光配合著佛號，竟讓眾人的狂虐消減，心中逐漸升起平靜。

  “阿迷陀佛！”又是剛才那個響徹全場的聲音，“老納道慈，肯請各位施主戒怒戒躁。”

  人們紛紛尋找聲音的來源。

  隻見一邊的人群忽然動了，從當中散開移向街邊。一個麵容慈藹的僧人，一手撚珠，一手單手立掌，緩緩踱步而來。

  他的身後，更是跟著望不到頭的信眾。

  全都神色祥和，望向道慈的眼神，充滿崇敬，麵上看不出一絲人間煩惱。

  領頭護寺的僧人，合十與道慈大師行禮：“阿迷陀佛，道慈神僧！”

  原先想衝入法華寺打砸的人群中，有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道慈，這個法號似乎很耳熟啊。”

  “誒，你不知道，他在再北邊的地方可是有名的神僧啊。據說他暫居一處山峰之時，還有佛光普照之像呢。”

  “他還會斷案申冤，治病救人。所有濟世善事，他都做了許多呢。”

  “真的，假的？不會又是如那太微垣星一樣，是誆騙人的吧。說是吉星，結果卻做那敗壞倫常、喪盡天良的事！”

  “不會不會！你瞧他身後的那些人，都是受了這道慈神僧恩惠的人，都是自願跟隨他的。”

  “那麽多！”

  “所以說他行了數不清的善事啊，是一位真正濟事的神僧。”

  道慈大師立於法華寺之前，環視眾人一圈，眼神清澈澄明，讓人視之心境平和。

  隻聽道慈大師道：“今日法華寺毀於意外，諸位施主，可待法華寺修葺完成後再來上香祈福啊。”

  有人不願意就此離去，仍語氣硬橫：“老和尚，並不是我們不信佛緣，不敬神佛。隻是這法華寺當日之事，實有誆騙之嫌，令人心中忿恨不平。”

  有人帶頭了，自然就會有人跟著附和：“可不是。當日佛祖開口誦，何等令人振奮，還有那畢缽羅花，原來竟有人偷偷買來拋灑的，全是騙人的啊！”

  “這座寺廟竟是騙人的假廟，還不如讓我們替天行道，砸了它，也好讓它不再去騙更多的人啊。”

  “阿迷陀佛。諸位施主說的對、也說的不對。”道慈笑著朗聲向眾人說道，“若能自識本心，念念磨練；莫住者，即自見佛性也。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法，總在心源。”

  “諸位施主可知，那佛像本無錯、誦經本無錯、佛花也本無錯！”

  “錯的是借這些佛、這些經、這些花，誆騙你們，欺世盜名之輩！”

  道慈大師的聲音清亮有力，整條街上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那尊提佛女降於李朝宮牆之上時，老納有幸就在當場，也受了佛女的法力救助。”

  “老納可以告訴諸位施主，那尊提佛女降世也是為真！”

  “隻不過，那佛女隻是借了本朝一位女子之身降世，驅魔救人之後，又回了天庭仙班。”

  “那受佛女選中之人，雖不是佛女本身，但能被佛女選中，也足以說明她是佛心慧根，善良本真之人。”

  道慈大師說完，合十而立，等著眾人發問。

  果然，有人仍有不明之處：“如果真的全都像神僧所言，這寺廟是無過錯的，那為何天火會降於它之上，還將它劈毀焚盡！”

  “是啊，是啊，被老天劈了啊，那不是有極重罪孽的意思嗎？”

  道慈大師聽了，不急不慌，稍稍抬手示意眾人安靜，這才開口道：“這正是法華寺應該被敬重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