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如此溫暖的手為何不早些握住

  第二天大清早，天色還未全明，一片灰蒙蒙中，一輛馬車疾駛過李府門前，從馬車上丟下一個碩大的布袋子。李府的人打開那布袋子的束口，露出裏麵狼狽不堪的李孫氏的臉，當即將她抬回了府中。

  盡管對李孫氏十分不恥，李老將軍還是請了大夫來為她診脈。大夫說她身體無恙，隻是受到極大的驚嚇，問話還是可以的。於是李老將軍便詢問她從李府出走失蹤的經過。李孫氏斷斷續續地道來，過程與餘梓璐給李路晉紙條上的推論一般無二。

  李老將軍與李路晉對視了一眼，愈發覺餘梓璐不簡單，她身後的雁落門更不簡單。

  念著李孫氏的身份，李老將軍並未將她投入監牢，隻讓她待在一處廂房內，由一個家仆看管著，吃穿供給著，隻是不能隨意踏出房門。

  他們還特意囑咐了全府的人，不準將李孫氏回來的事告訴李征，想著由族中長輩們議過有了定奪之後，再讓李征知曉。省得他又意氣用事，壞了規矩。

  隻是沒想到，李征似乎對李孫氏有著感應一般。即使沒有一個人告訴他李孫氏已經回府了，他仍突然一改常態，乘呂媽媽不在的時候，獨自從枯坐的房中走了出來，繞到了軟禁李孫氏的屋子前。

  門前的家仆得的命令是不讓李孫氏亂跑，卻不曾命令他們不讓李知府入內。於是，當精神恍惚的李征走到這屋子門前的時候，他們並未伸手阻攔。李征像魔症一般，推開了那屋子的門，李孫氏先看清了李征，李征如今的樣子讓她簡直不敢認。這才短短幾日啊，原先那個儒雅如玉的男子，竟枯槁至如此模樣，麵容凹陷，雙目中死灰一片。

  第一次，李孫氏在見著李征進門的時候站起身來。自與李征成婚以來，他於她而言就如一團空氣，空氣始終圍繞著她，而她卻始終對空氣視而不見。他來，她不關心，他走，她無所謂。直到現在，她才知道空氣對自己是何等的重要，自己以前竟如此愚蠢，將最寶貴的東西棄於一旁。如今一切都晚了。

  李征也見著了李孫氏，他的腳步一頓。滑稽地朝前伸長脖子來看她，他瞪大了眼睛，瞧了好一會兒，還是不敢確定這是真的。李孫氏竟注視著自己，竟注視著這許久！這不是夢中才會出現的情形嗎。不管了，夢中就夢中吧，他思念得就快瘋了。至李孫氏走後，他第一次開口了，嗓音幹澀，喉嚨好痛，竟然連舌頭也僵硬地不聽指揮：“你，你哪裏痛？他們說你掉入了井中，可摔痛哪裏？”他知道她不喜歡被他碰觸，是以他隻詢問並未伸出手去。他往前走近兩步，等待著答案。

  如果這是在夢中，就一定會有答案。隻有在夢中，李孫氏才會給他回應。

  果然，李孫氏搖搖頭，緩緩回道：“沒有摔痛，沒有。”

  不想，李征急了，走近到她麵前，凝視著她的臉龐：“真的沒有嗎？那你怎麽哭了？”

  他彎下腰，平視著李孫氏那滿是淚水的臉，焦急萬分，抬起的雙手虛放在她臉的兩側，想為她拭淚，又不敢冒犯她。

  李孫氏一把將李征的雙手握住，讓它們貼在自己臉上。閉上雙眼，嗚嗚地哭泣著，她不敢直視李征關切的目光，那目光讓她的心灼痛。對不起三個字，她也說不出口，那三個字實在太虛弱！

  李征一下子愣怔了，雙手中滾燙的淚水讓他回過神來。這不是夢啊！自己的雙手竟真的，真的……

  他反應過來，神色也變得認真：“不行，你不能一直待在這裏。”

  李征認真的語氣讓李孫氏嚇了一跳，他是要趕自己走嗎？是了，畢竟自己做了那有辱李家門楣的齷齪之事。李孫氏沒說話，她垂下眼瞼，等待著李征下麵的決定，無論他說什麽，她都會去做。

  李征仍捧著李孫氏的臉，接著道：“你必須快些出縣城，離李家的勢力越遠越好。李家的長老不會放過你，李家的其他人都不會放過你。你留在這裏太危險了！太危險了！走，快些走，走得遠遠的才安全。”

  他不舍地放開李孫氏的臉，手忙腳亂地翻遍全身，將幾張銀票和幾件玉器墜子統統交給李孫氏：“我現在隻有這些，你全拿著。我知道這些太少，不夠你使的。但現在再去其他屋子拿實在太耽誤時間，太危險。我會幫你在外縣穩定下來。到時會一直悄悄送銀票過去。我知你吃不得苦，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苦的。”

  李孫氏覺得那些東西在燎燒著她的手，她的人，她捧著它們，一動不動。

  李征見了，也不責怪她耽誤時間，他取過那些東西：“都是我不好。這樣給你，你怎麽拿。別急別急，我來整理好。”他嘴上說著別急，神色與動作卻出奇地慌亂。他來這裏的事，說不定已經傳到伯父與堂弟的耳中了，說不定他們已經趕過來了。所以，得快，快些，再快些。他將那些銀票折齊，又從身上取出一個香囊，倒盡裏麵的東西，將銀票與玉器統統塞了進去，看李孫氏還是立在原地不動，他隻得走近過去，輕輕地將那裝了財物的香囊放進她的袖籠中。輕輕地道了聲：“別怕。”

  說完，他環視了一周屋子，拎起一個木凳子，轉身去開了門。門外的家仆聽見開門的聲音，轉頭來看，迎麵就被李征手中的凳子擊重，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李征將凳子放下，飛快地轉身去拉李孫氏：“見諒，讓你看見我動粗了。你別怕啊。”他現在唯一想的就是帶李孫氏快些逃出李府，逃出本縣。隻要出了城，李孫氏就安會了，他隻要她安全。

  李孫氏由李征拉著在府中隱藏穿梭。這隻手如此溫暖，如此讓人心安，為什麽不早些去握住呢？李孫氏淚眼模糊地注視著身前的背影。就再多看幾眼吧。她不想去尋什麽城防圖，那東西倒底會在哪，她壓根就不知道。她現在也不想知道了。她想不出她拿到城防圖後，得到解藥後，還要如何麵對李征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