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李路晉入套還恩

  說這句話的間隙，黃嘯卿已經連那屍首的後事都想好如何推給李路晉了。這可不能怪別人，你自己攬的事，可不就得自個兒辦完，所謂有始必得有終，不是嘛。

  李路晉覺得黃嘯卿安排得很有道理，當下吩咐幾個士兵去辦那些事。那些士兵的腳程和動作不是一般的快。不一會兒就將空出一間客房，將山頂的焦屍挪動到了這間客房。

  看著李路晉和士兵跑來跑去，忙前忙後，潘森都不好意思讓別人看見自己正端著一個茶盤，茶盤上自然是黃嘯卿剛則吩咐要的香茗。黃嘯卿正坐在牆邊的椅子上，潘森貼著牆走近他，將他催著要的茶水端來放下，擺好茶盞，沏上濃茶。黃嘯卿正在吃著肉脯，點頭道：“不錯。配肉脯正合適。”

  潘森覺得即使是在吃肉脯，黃嘯卿的姿態仍是高雅的，有些像記憶中的她。唉，怎麽思緒跑得這樣遠。潘森收回思緒，正色輕聲問黃嘯卿道：“大人剛剛那般胡言，為何還敢讓李大人再驗，就不怕出了紕漏？”

  就算你們都知道我在胡謅，拿不出證據又有何用？心裏這樣想著，黃嘯卿優雅地端起一個茶盞，小品了一口：“就憑他？放心吧。”

  很快，焦屍已被安置在客房中的大桌上。李路晉向黃嘯卿抱拳行了一禮，意思是自己要開始重新檢驗屍首了。黃嘯卿一手舉杯，一手大方地向屍首一抬，表示請李路晉隨意就好。

  李路晉不知從哪裏弄了一幅布手套和一套仵作的工具，他嚴肅地戴上手套，取了仵作的工具，謹慎地撬開屍體的嘴。瞧那樣子，似對死者充滿敬畏。李路晉的動作十分仔細，力度原是掌握的時候有火候，連潘森看了，又暗自點頭。難怪這小子總是搶黃大人的活兒，原來是有兩把刷子啊。

  隻是，意外就那麽突然發生了。那塊被黃嘯卿掰斷，又重新丟回屍體嘴部，被火燒得重新粘連上的下頜，又從屍體嘴部掉了下來！“波囉囉”地滾下大桌子，滾了老遠，一直滾到黃嘯卿腳邊，被他用腳尖一擋，才停了下來。

  李路晉覺得自己的動作有重大的失誤，又是在這麽多人的麵前發生，立時感到尷尬萬分。他回頭去尋那下頜，發現正落在黃嘯卿腳邊，而黃嘯卿正巧咬了一口肉脯，見李路晉望過來，衝李路晉翹起唇角笑了笑。李路晉更尷尬了，臉都微微發了紅。正不知如何去撿拾。黃嘯卿說話了：“這行凶的賊子也忒殘忍了些，竟將公公的屍首毀壞成這樣，唉，待我回了皇城，定當奏明聖上，加大剿匪除患的力度。潘大人，替李副將送回去。”

  潘森道了聲是，取出塊帕子，彎腰將那下頜撿拾起來，送回大桌旁的李路晉手中。李路晉感激地向黃嘯卿點點頭，又謝了潘森，心裏感謝他們為自己化解了窘境。他凝凝心神，重又觀察起屍體的口腔。

  黃嘯卿輕輕拍了拍潘森的胳膊，後者附耳過來，隻聽黃嘯卿道：“我說不用擔心吧。李路晉什麽也查不出來。遇見焦屍，隻知道先檢查屍體的咽喉，判斷是生前被焚燒還是死後被焚燒，就隻會這些老招數，怎麽可能有什麽新發現。你就聽我的，把心放回肚子裏。”

  潘森放下心來，但好奇心又起，他也用極輕地聲音問黃嘯卿：“黃大人，那如果不看咽喉，要從何處判斷是燒死還是死後再被焚屍呢？”

  “可以從眼睛的睫……”黃嘯卿隻說了半句就打住了，他舉起茶盞至唇邊，輕呷了一口，才接著道，“反正不告訴你。”

  被懟了回來，潘森也沒辦法，隻得站起身子，繼續去看李路晉驗屍。李路晉那邊也著實是仔細，好一會兒後，潘森才見李路晉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摘下了手套。

  潘森低頭看看黃嘯卿，發現他不知何時已撐著額，開始了閉目養神。潘森趕忙碰碰黃嘯卿，示意他李路晉過來了。

  黃嘯卿好整以暇地慢慢睜開眼睛，李路晉已走到兩人跟前，依舊先行了行禮，才道：“李某剛剛勘驗過屍首了。該死者是男性，咽喉部有燎燒灼傷的痕跡，黑灰滿布，確實為被活活死之狀。而且行凶的賊子十分狡猾，竟將死者的牙齒全都敲落帶走，想必是不想給人留下一丁點兒可以辨認的痕跡。要不是這人下/身確有生前閹/割過的痕跡，真的很難辨認出這死者是傳旨的公公。”

  李路晉一口氣說了這許多，又輕歎了口氣，重新向黃嘯卿抱拳道：“全賴李某行事太謹小慎微，連帶著黃大人也多受了這許多累……”

  “唉，你們同朝為官，這份同袍情誼豈需這般見外。”黃嘯卿站起身來，大度地回道，“那既然已無事了，那這裏……”黃嘯卿的眼神瞄向大桌上的屍體。

  李路晉趕緊接著道：“此處自然由我來全權處理收尾，黃大人操勞一天了，請快些回房休息吧。”

  很好，正合我意。一切都向著黃嘯卿之前預想地進行著。吃好宵夜，又休息了好一會兒的黃嘯卿，十分客氣地點頭微笑，向李路晉道了謝後，便與潘森各自回房了。

  叫來李路晉，一是為公主安危著想，另外也是為了自己。多一個人為自己的推斷做旁證，不是更好嗎。再怎麽說，我也是幫著他尋回了神火油的，也不圖李路晉其他的感恩回禮，隻讓他跑來做些事，並不為過吧。黃嘯卿邊想邊躺在客戶的床上，對麵的窗戶敞開著，可以望見星河燦爛，辰光明滅，流波滿空。這裏其實是個極好的地方啊。初遇伊田的時候，這裏確實是好的。隻可惜，好好的一個仙境般的地方，如今，有人來行私刑，有人暗做不軌之事，還有外邦王子藏匿其中，不知謀劃著什麽勾當。整個溫泉驛館，藏汙納垢，汙穢不堪。

  罷了，反正就要走了，明日我就替伊田燒了這裏，還他個幹淨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