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隻喜歡黃嘯卿送的梅幹

  餘梓璐早迫不及待了，這可是李路晉第一次送自己東西啊。她興奮地打開紙包，一份本縣的特產羊肉，分別被做成八份手工精細的點心。餘梓璐當成珠寶似的捧著，愛不釋手的樣子：“李副將花了不少心思吧。我太喜歡了。太喜歡了。謝謝。”李路晉十分不解，這小小的點心為何讓餘姑娘高興成這樣。這些，他隻是在隔壁鋪子裏隨手買的，但實在想不到，這個餘姑娘竟如此癡愛羊肉。他客氣地笑笑，便定定地望向易芊兒。

  易芊兒抿抿嘴，看來不拆不行了。她打開紙包，竟是一份梅幹。李路晉將那日大帳內的情形記在心裏了！

  易芊兒的手停滯了一會兒。微笑著重又將那紙包包好了，推回給李路晉：“多謝李副將。這次的事，我實也沒幫上什麽忙，禮物受之有愧。況且，我不愛吃這梅幹。”

  “可是那日……”李路晉脫口而出，又覺得這般質問十分不妥，便隻問了一半。

  易芊兒保持著禮節性的笑容：“我隻喜歡那日的。”我隻喜歡吃那日黃嘯卿給的。

  李路晉似乎明白了，笑著點點頭。易芊兒又抱歉地道：“就要起程了，我去看看馬車箱籠準備得怎麽樣了？就讓梓璐陪李副將再敘敘吧。先告辭了。”

  李路晉機械地抱拳與易芊兒報別，心裏想著，若是回了皇城，是不是又能常見了？

  易芊兒出了房間，一眼就看到捧著草捂子的黃嘯卿，正朝著自己笑，雙目燦若朗星。那星光全落入了自己的眼裏，心裏。

  彰德縣一行，對黃嘯卿與潘森來說實是失敗的。原本是為了得到想要的信息，才去做了那許多事。沒想到，事情沒少做，信息卻一個字也沒得到。

  在回皇城的馬車裏，潘森始終嘴角下垂著，一會兒長籲，一會兒短歎的。黃嘯卿閉目養神著，實在聽不下去了，用指關節敲敲車板：“行了。也不必如此懊喪。起碼，我們知道宮裏有人不想我們查到。也可知道，我們的方向是對的。”

  潘森這才道：“是。大人說的對。”說完又重重歎了口氣。

  黃嘯卿睜開眼，斜著瞥向潘森：“也罷。我知道人上了年紀，容易氣不順。我聽說前麵有個不錯的溫泉，先不急著回去，去溫泉裏住一晚，等你氣順了再回去吧。”

  潘森向黃嘯卿拜了拜，表示感激：“多謝大人體恤。”這下他心情好多了，他覺得自己沒白跟著黃嘯卿忙前跑後的，這人竟還知道關心一下自己。

  潘森的欣慰之情剛剛升起，又聽黃嘯卿道：“你去知會一下餘梓璐和芊兒，可請她們同去。”

  潘森明白了，敢情請自己是幌子，請易芊兒才是真啊。他又重重地連歎兩口氣，才叫馬夫停下，去往了易芊兒的馬車。

  隻要說是黃嘯卿的主意，易芊兒自然不會反對。餘梓璐本就喜歡新奇之物。加之得到了李路晉送的禮物，心情大好，也願意去溫泉看看。於是，兩輛馬車稍稍掉轉了方向，一同去了附近有名的溫泉驛館。

  溫泉驛館修建於山中，還屬於朝陵山脈範圍。黃嘯卿之所以想到來此。不單單此處就在回皇城的必經之路上，來此方便，最主要的是早年第一次回朝，在未進皇城前，他就來過此處，這裏的清酒與美食，讓他至今記憶深刻。好東西自然要讓易芊兒也品嚐一下。

  馬車一接近山邊，車上的眾人就遠遠地瞧見嫋嫋的霧氣升騰於山坡之上，由山腰一直蔓延至山頂，雲霓明滅，朦朧仙河，竟還伴有隱隱的樂聲，霧簾翠幕中，簫鼓菱歌，仿似仙界盛會，使得整座山猶如一處仙境。

  透過車簾往外望的易芊兒和餘梓璐，看得連連驚歎。“想不到人間竟會有如此仙境般的所在。哪怕在這裏坐坐，也覺得人生無憾了。”餘梓璐讚道。

  聽她這麽說，易芊兒又起了玩笑之心：“果真無憾嗎？那，見不到李路晉的話，也無憾了？”

  “啊呀。芊兒真討厭。我哪是這個意思。要是見不到李路晉，就算請我去真的仙境，我也是不會去的。”餘梓璐堅決地說道。

  “讓你做神仙呢，也不做嗎？”易芊兒追問著。

  “一定不做。王母娘娘我都不做。”餘梓璐俏皮地皺起小鼻子。

  “真不做？”

  “肯定不做！”

  “要是李路晉做了玉帝呢？”

  “怎麽可能啊？不過，他要是真做了玉帝，我就一定做王母！”餘梓璐昂著頭，一副誰也別想與她搶的樣子。

  易芊兒輕輕刮了一下餘梓璐的鼻子。兩人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傳進黃嘯卿與潘森的馬車裏，黃嘯卿微微皺起眉梢，怎麽翻來覆去的，都是李路晉？不爽。怎麽也不聽易芊兒提到我？還有那個餘梓璐，怎麽不想著感謝一下我這個東道主？

  兩輛馬車，一輛安靜，一輛歡脫，駛進了那看似仙境般的溫泉驛館。

  馬車上的人隻看見那仙境外麵的綠波疊雲，卻不知道驛館內正發生著血淋淋的地獄般的情形：東館中，一個婦人披頭散發地躺在地上，她隻穿著一件薄得透出膚色的單衣，一條長長的荊棘編成的粗索，將她緊緊束縛住，荊棘上的長刺，紮入她原本細嫩無比的皮肉，血水混合著汗水，浸透了她那件單衣。她痛得直嗚咽，卻叫不出聲來，張得大大的嘴裏湧出黑紅色的血水，可以看到裏麵的舌頭短了一截。這婦人痛苦異常，她躺在地上不動也不是，動也不是。不動的話，與地麵接觸的皮肉就被體重死死地壓在荊棘上，動的話，身體其他的部分也會受到同樣的折磨。她就在那裏不由自主地扭動著，哭泣著，眼神死死地盯著坐在高位上的一個少女，眼神中即有乞求又有憎恨。

  那個少女腮凝新荔，玉肌鵝脂，她坐姿端莊，目光冷冽。她看也不看地麵上模樣淒慘的婦人，而是接過婢女奉上的三支利箭，張口對下首的另一個少女道：“萱懿妹妹，那我就先投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