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白影鬼是義鬼是凶手

  聽了龔知府的陳述，黃嘯卿單眉一挑：自己下手不重啊，竟讓這人昏睡了這麽久？還好他身體夠壯，不然豈不要受涼了。他又暗笑：這個侄子確實不夠機靈，這話雖是實話，在此情形下卻是不能這麽說的。

  黃嘯卿雙手背在身後，故作深沉地緩緩搖頭，又故意停頓了一會兒，才道：“此人不可能是凶手。”

  龔知府奇道：“何以見得？”

  “凶手顯而易見啊。”黃嘯卿用下巴指指管家，“他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

  在場的除了潘森都莫名驚駭，他說了？那個屍體說了什麽？

  黃嘯卿又作出一神秘異常的模樣：“這你們就不知道了。我查案一向是先從死者嘴裏討話的。那管家剛剛告訴我，凶手是白影鬼。”

  潘森知道黃嘯卿在聳人聽聞，隻撇了撇嘴。其餘眾人已經聽得全變了臉色，有幾個人害怕地往後退了又退，一心想離這個鬼殺人的現場遠些再遠些。龔知府還以為黃嘯卿會說出什麽憑證推論呢，一聽他說是鬼殺的，滿臉的不信，就差哼出聲了。

  沒想到黃嘯卿見他這副神情，倒先重重地哼了一聲：“有人不相信本官的推斷？你，”他指了指一個沒有往退的仆從，他的膽量似乎稍大些，“你去將那捆綁屍身的白繩展開。”

  那人腰間斜挎著一把官刀，應是衙門裏供職的捕快。原本隻是聽黃嘯卿說鬼殺人，並不覺得太害怕，但此時讓他一人去解那可能是白影鬼綁屍的白繩，頓時覺得這任務太沉重了些。他朝黃嘯卿一點頭，又哈了哈腰，道了聲“是”，雙腳卻絲毫未動。

  黃嘯卿發威，嗬斥一聲：“快！”那小捕快被他瞪得更害怕，渾身一哆嗦。兩害相權，取其輕吧。黃嘯卿的眼神與展開白繩，兩相比較之下，他選擇去展開白繩。

  小捕快軟腿軟腳地靠經洇血的白布繩，抽出配刀，一下下地將白繩扒拉開。扒拉了一會兒，他自己倒先“咦”了聲。再扒拉兩下，那白繩條大致展開，呈現出它原本的形狀，果然是一匹白布。此時，小捕快停下動作，擺動著腦袋，凝神看了看那白布，猛地將刀一丟，嚇得連連怪叫：“白影鬼！是白影鬼索命！是白影鬼殺的……”

  嘩，一班侍從、小斯、捕快，全都比賽跑步似的退開老遠。恐懼的議論之聲四起。空地當中隻餘下黃嘯卿、潘森、龔知府和一具屍體。

  龔知府一時愣住了，難道黃嘯卿說的是真的？他剛剛用腳踩開屍體的嘴，真的是聽屍體說話？這人真的竟有這般神通？他望向黃嘯卿，隻見後者朝自己一挑眉，還伸出右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請自己去看看那白布。

  龔知府隻得硬著頭皮走到洇血的白布前，白布上就兩行字，第一行是一句戲文。正是夜間出現的白影鬼口中所唱的戲詞中的一句。

  聽聞第一句是戲詞，黃嘯卿便讓龔知府解說一下。此時的龔知府哪有那個心情：“黃大人，你也在本縣幾日了，應當在夜裏聽聞過那白影鬼唱曲了，下官，下官無需再累述了吧。”

  黃嘯卿才不願放過龔知府：“龔知府，你應該知曉我留洋回來的吧。唉，怪隻怪本官求知若渴，從記事起就遠度重洋，不畏艱辛四處求學。本官，回國不久。你覺得本官會聽得懂這比洋文還晦澀的曲兒？”

  龔知府怎麽答得上來，你黃嘯卿懂不懂戲，旁人哪個知道？但既然這位大人都已經這樣說了，他也沒法推辭了，便將那白影鬼夜夜所唱的戲文，大致說於黃嘯卿聽。

  這出戲講的是一個女義鬼，為報前世之恩，嫁入一普普通通的商戶之家。將此商戶的家業料理得十分妥帖，家財翻了數倍不止。沒想到這個商戶眼見家大業大，開始了紙醉金迷的日子，日日流連花街柳巷，還不幾日便添一房，加一室。妻子倒十分大度，並未說什麽。反倒是這商戶，覺得已經家財萬貫了，幾代幾世都花銷不盡，覺得不需再依傍妻子打理了，同時也對妻子相看生厭，怎麽看怎麽覺得妻子礙眼，便對結發妻子起了謀害之心。

  這商戶自然不知妻子是女義鬼化身為人的，自己的心思與謀劃全逃不過妻子的眼睛。商戶一對妻子下手，這女義鬼便幻化出厲鬼原形，將商戶斃命於當場。她遣散府中所有人，自此開始，夜夜在荒廢的商戶家宅中唱這鬼戲曲。

  不想，聽完龔知府的轉述。黃嘯卿竟擊掌叫好起來：“極好！這女義鬼做得極好！有仁有義，恩怨分明。”他頗有深意地望向龔知府，“本官覺得，很多時候，這某些人做出的事，真真的還不及這女義鬼來的地道。這貪財弑妻之人，不僅不如女鬼，簡直是豬狗不如！龔知府，你以為如何？”

  從看到這血布上的戲文開始，龔知府心裏就慌得不行，他自己做的事他自己心裏最是清楚不過。虐待殘害姵兒的事，除了自己，就是這管家做得最多了。如今他死像不僅極慘，還與那姵兒被虐之狀如此相似，他都開始懷疑那白影鬼是不是戲文中的女義鬼現身了。

  這白影鬼出現了有些時日了，鬧得縣裏人心惶惶。隻是龔知府覺得這白影鬼並沒鬧騰到自己頭上，即使偶有百姓來衙門報告這白影鬼之事，也被龔知府想出各種借口打發走了。笑話，自己就要去皇城做大官了，這白影鬼要鬧就讓她鬧貝。龔知府那時覺得，這白影鬼馬上就與自己無關了，哪需費那功夫去管她。

  他完全沒想到，這白影鬼太折騰人了，就不能多等兩天再殺人嗎。那時自己人已走了，隨便她怎樣。可是當下，他隻得咬牙硬抗著了。

  龔知府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黃嘯卿的問話：“黃大人說得極是。戲文不重要，咱們看下一句吧。”

  黃嘯卿冷冷地笑道：“也好。那下一句是什麽？你給讀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