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黃嘯卿的容瑾

  易芊兒睡了，黃嘯卿開始忙碌了。因著照料易芊兒，先前計劃的事都往後拖了許久。一送完易芊兒，黃嘯卿就火速召來役從：人帶出來了嗎？

  役從惶恐地低垂著腦袋：“回稟大人，我等一接到命令就火速潛入龔府，到了大人指明的那間院子，那間奇香的院子裏卻……卻並無什麽狀似龔夫人的婦人啊……”

  黃嘯卿低吟了會兒，擺擺手讓役從下去：“罷了，是我被事耽擱了，下令稍晚了一會兒，怪不得你們。先下去吧。”

  那役從如得大赦，連作三個揖，才退了下去。

  潘森走上前問：“這姓龔的動作倒是快！”

  黃嘯卿眯起眼，來回撫著下頜：“不怕。我是詢問了易芊兒兩句病情後，在馬車上暗中下了命令的。從我們自那院中走出來，再到我下令，算算也就頂多大半盞茶的功夫。我們前腳離開，那姓龔的後腳就藏人，也一定隻會將人藏在府中。知道這些，再想一些尋常想不到的地方，不怕找不到祁宮人的侄女。”

  其實，從黃嘯卿與潘森剛從祁宮人的茅屋出來，黃嘯卿就已經命役從暗中潛入龔府尋找龔知府夫人。且下令，找到活人就帶活人出來，找到屍體就帶屍體出來，找到牌位就帶牌位出來。

  他自己這邊直接坐馬車去龔府，與龔知府當麵周旋，也好給役從做掩護和接應。

  沒想到，自己在路上遇到了易芊兒，還替她解了圍，並臨時修改了到達龔府後的計劃。與車夫坐在一起的潘森接到役從傳來的消息：幾個刑部尋人技術頗高的役從，尋遍龔府每個房間都沒找到龔知府夫人，祠堂裏也沒有龔知府夫人的牌位。

  這就奇了，一個大活人，怎麽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和牌位呢。

  好在黃嘯卿臨時起意的計策起到了作用。當他聽祁宮人說起姵兒最後的境遇，說起龔知府是如何霸占祁家的家產時，就料定龔知府是個極愛斂財之人。他讓易芊兒假扮祁家分支後人，利用龔知府貪財斂財的特點，不出所料，順利地引出了龔夫人。好在，此時的龔夫人尚且是活的。隻是，情況十分糟糕。或許這女子隨時會斃命。

  潘森問黃嘯卿為什麽如此猜測。黃嘯卿反問潘森：“你不覺得那房間極臭無比嗎？”

  “極臭無比？怎麽會，難道不是濃香異常嗎？”潘森奇怪道。

  黃嘯卿用手指關節一叩桌麵：“就是異常！那月支香可以祛病防疫，也可以遮蓋腐臭之味！腐臭之味重到極至，與月支香混合後，便是那種異常的香味。”

  腐臭？哪裏的腐臭味？那龔夫人身上的？潘森想到這裏近來夜間出現的白影鬼女聲夜啼之鬼事，不由地全身一顫：“那……那龔夫人，莫非已是腐朽的……女鬼……”

  正在沉思的黃嘯卿聽潘森這麽一說，直接給他一個大白眼：“你知道我從來不信這鬼神之事。”

  “那你剛才所說的腐臭，究竟由何而來？”

  “自然是龔夫人身上的。”

  “啊？”潘森張大嘴，他的思緒實在跟不上黃嘯卿的話頭。

  黃嘯卿這次倒是有耐心，其實，他一邊向潘森詳細解釋，也是一邊替自己理方向找線索：“你細想一下，從我們進去到出來，龔夫人除了眼珠子外，其他地方是不是幾乎不曾動過？”

  這下潘森臉都嚇白了：“你是說，在那裏躺著的龔夫人，其實隻是一個腦袋！”

  黃嘯卿咬了咬後槽牙，繼續道：“我再說一遍，這世上沒有什麽鬼神！人要是隻餘一個腦袋，你說如何能動眼珠！”

  “我不知道啊！”

  黃嘯卿恨鐵不成鋼般地閉了閉眼：“當然不可能隻有一個腦袋在那裏。我的意思是，她隻有意識是清醒的。我將祁宮人說的隻有她知道的事，告訴了易芊兒，讓易芊兒說給龔夫人聽。龔夫人聽到了祁宮人的名字：祁惠（慧），聽到隻有祁宮人才會做給她吃的赤蓮餅，明白是祁宮人托我們來救她的。她的頭腦是清醒的，所以她表現的很激烈。

  但她的手腳是完全都不能動！當她向我們致意時，隻動了動下頜，甚至當她劇烈咳嗽時，也沒有伸手去捂一下嘴。你回想一下易芊兒難受時的樣子。”

  “易芊兒難受時，身子會蜷縮起來，最起碼，哪裏不舒服，手會自然地捂向哪裏。”潘森這下開竅了。

  “沒錯。如此一想，就可以判定那龔夫人的手腳都出了問題。再加上屋內的極重的腐臭味，可以斷定就是她的手腳腐爛導致的那種氣味。至於，這手腳腐爛的緣由，或許是生病，也很有可能是虐待所致，我是很傾向於後一種可能。不然，姓龔的也不會一直將她藏著掖著。”

  說著，黃嘯卿站起身，走到了窗前，似乎是自言自語道：“一個弱女子，承受了如此折磨，還堅持到現在？為了什麽呢？是為了孩子。對，孩子是她們間相互的羈絆。”不然，以她受到的傷，以她內心的恨，是斷不會願意被梳洗打扮好，來替龔知府演戲的。當時，那個在場的孩子，不言不語，龔知府說是他們的兒子古兒。但古兒似乎與母親不甚親密，甚至可以說是不甚熟悉。祁宮人說，姵兒誕下兒子後，就不曾與其見過麵。她一定是那時候就出事了，後來或許與兒子不曾有過多接觸的機會。兩人當時的眼神交流，是血脈相連的觸動。

  忽然，黃嘯卿伸手捂向左胸口，神色淩厲。

  潘森見他如此，不禁問道：“你是不是也在想，容瑾……”

  黃嘯卿決然地打斷道：“不要說了！”

  “容瑾，與這個姵兒是如此相像……”潘森仍幽幽地低語著，麵色黯然。

  “不要再說過去！”黃嘯卿低吼，他是真的發怒了，“過去如何。我不想再聽。我隻想找到她的下落。”

  “你以為，你會有祁宮人這麽好的運氣，還有機會找到活的人？”潘森少有的沒被黃嘯卿的氣勢鎮住，他語氣生冷，“你隻一心想要去找，我就不信你沒想過，找到的隻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