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見到了活的祁家女兒

  整頓全羊宴，黃嘯卿就一直盯著龔知府的筷子。龔知府打算替易芊兒夾什麽，黃嘯卿就先夾去自己吃，然後再夾別的給易芊兒。就算龔知府後來沒有替易芊兒夾菜的打算了，黃嘯卿也不停地給易芊兒夾菜，將她的小碗一直堆得像座小山，龔知府想添些什麽，根本就沒他的地兒。

  但這可苦了易芊兒。黃嘯卿不停地夾，她隻能不停地吃。後來易芊兒發現，她吃得越快，黃嘯卿就夾得越快。她這才索性吃得慢些，可已經晚了，易芊兒小小的肚子撐得不行，臉上不禁露出苦相。

  黃嘯卿發現不對勁：“你怎麽了？”

  龔知府和潘森順著黃嘯卿的視線望向易芊兒，潘森反應快：“一定是易姑娘盼著早些見龔夫人了。”

  如果這樣可以停下這場全羊宴，那就太好了。易芊兒不住地直點頭。

  黃嘯卿也道：“我用好了。”說著便放下了筷子。

  見此，龔知府打發了一個小仆先去後院通知夫人，便領著黃嘯卿三人離席往後院去了。

  眾人在一處氣派的院子門前，遇到那個先行一步去通知的小仆：“各位大人，夫人剛準備好，請各位大人進去呢。但夫人長年臥床無法起身，讓小人代向各位貴人請罪。”

  接連反複地解釋告罪，黃嘯卿早就不耐煩了，揮了揮手就往裏走。潘森緊跟其後。易芊兒得端著那貴小姐的架子，刻意縮小了步子，落在最後。龔知府就賠在她身側：“芊兒妹妹，不知你見了姵兒後有什麽打算？啊，姐夫的意思是，你是打算留在彰德府，還是回皇城呢？”

  易芊兒不知他何意，而且這個問題，先前馬車上黃嘯卿並沒有預先告訴她如何回答，易芊兒便故意睜大雙眼看向龔知府，眨了好幾眨，裝作沒聽懂。

  龔知府一副知心大哥哥模樣：“芊兒妹妹，姐夫我其實不幾日便會去皇城。”

  他又故意將話隻說一半，似乎是想等著易芊兒發問，可易芊兒仍隻眨眨眼。

  前麵的黃嘯卿聽見動靜回頭看了一眼，龔知府見狀，怕黃嘯卿又出什麽幺蛾子來打擾他，趕忙加快語速道：“姐夫我屆時會升調進兵部。彰德府這小地方，也不適合靈秀的芊兒妹妹久待。你我可以在皇城內再見了。”

  他又莫名湊近了易芊兒一些，降低聲音：“芊兒妹妹今後不必再和那黃嘯卿往來，我見此人行為頗為古怪。他是刑部主事又如何，往後我在兵部行走，他也管不著我們的。”

  易芊兒倏地瞪大眼睛，這人說黃嘯卿壞話！她猛地握緊了右拳。

  潘森輕咳一聲，停下腳步道：“還是龔大人先請吧。”

  龔知府向前看去，眾人已隨小仆來到夫人的房間門口，他便不舍地看了易芊兒一眼，這才快步走到門前，做出主人的姿態，請眾人入內。

  那門一開，一陣極其濃烈的香味迎麵湧出。仿佛眾人進的不是屋子，而是落入一個熏香罐子般。潘森和易芊兒都一滯，黃嘯卿更是皺起眉頭，

  龔知府見眾人如此，微微一笑，解釋道：“讓諸位見怪了。此香乃月支國出產的月支香。可祛瘟除疫。夫人久病服藥，長臥不起。這燃香也是她的意思，一則為她舒緩心緒，二則為她稍稍祛除病氣，三則能遮去她長期服藥的藥味。隻是她越熏越濃，但這也是病人現在唯一的癖好了，是以，我從不加以阻攔。”

  聽龔知府道明這濃香的原因，大家都點頭表示理解。走過了一條紗廊，又是一道重紗帷幔。那五六層的重重紗幔，隻支起床頭的一半，室內燭光隱隱綽綽，加上滿室紗幔微微浮動，使得人的視線都是飄忽的。

  眾人走近，才發現室內還有一個老嬤嬤領著一個白瓷娃娃般的小小男童立在床側，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床上的人。這小男童想來便是龔知府的嫡子古兒了，床上躺著的婦人應該就是古兒的娘，姵兒了。

  姵兒的頸背被墊高了一些，婢子為她盤了一個簡單利落的發髻，點綴的發簪釵子卻不少，滿滿當當的，讓人看得就覺得沉甸甸得緊。姵兒的臉色白到沒有絲毫血色，也無半絲光華，如同一塊白粗麻布上畫了一張五官。姵兒的眼神始終望著床前的男童，或許是久病的關係，眼框紅紅的。

  黃嘯卿與潘森一同叫了聲：“龔夫人。”

  龔知府貼近床邊，向姵兒介紹幾個來客。姵兒這才將眼神在眾人身上掃過，極輕微地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龔知府便熱絡地介紹起易芊兒來：“夫人，這位妹妹是你本家的，是去皇城定居的祁家分支的後人。”

  未等婦人作反應，易芊兒按黃嘯卿先前教她的，快步行至訂床，扶著床沿蹲**子，輕輕地喚道：“這位就是姵兒姐姐吧，我娘讓我來尋祁家的根，我娘是祁慧，姐姐一定在祖譜上見過吧。我娘生前說過，她與姐姐的父母通過書信，信上提到過姐姐最喜歡吃赤蓮餅，這可和妹妹我一樣呢。”

  一直病怏怏的姵兒，猛地睜大雙眼，雙唇閉了又合，剛剛發出“啊”的一聲，就猛地劇烈咳嗽起來，整個人痛苦地顫抖著，雙眼流下淚來，一直緊緊地盯著易芊兒。

  易芊兒即害怕又擔心，忍不住伸手想去安撫這個婦人。但龔知府的動作更快，一步擋在易芊兒前麵，為姵兒輕拍著：“娘子莫要急，與親人相聚固然可喜，但你也不要太過激動，對你身子不好。唉，這些無用的大夫，看來看去，娘子身子卻一直不見好。”

  任他如何安撫，姵兒的咳嗽總也止不住，龔知府轉頭吩咐嬤嬤先帶小男童回去，免得驚嚇到孩子。

  黃嘯卿也拉起了易芊兒：“想來龔大人有家事需要處理，我等也不打擾病人休息了。認親的事，來日方長。先告辭了，龔大人照顧貴夫人吧，不必相送。”

  黃嘯卿說完就轉身而出，易芊兒和潘森向龔知府行禮後，也跟著出了房間。

  龔知府本想要起身跟著，又看了看床上的人，便隻吩咐小仆代為相送了。

  黃嘯卿一路腳步極快，直奔知府府門。他故意與易芊兒拉開一段距離，悄聲對潘森道：“在她沒再消失前，快點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