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那些失蹤的人

  金浥塵覺得剛才自己的話和樣子，真是蠢到家了，丟臉至極。他僵立在原地，琢磨著還要不要向郡主說那些事。

  倒是南芳見了金浥塵，打量了兩眼，輕聲道：“我來時見門外停著刑部的馬車，還以為是刑部哪位大人來訪呢，莫非是金老板的駕乘？”

  “刑部？”萱懿郡主忽地收住笑容，眯著眼審視金浥塵，“你從刑部來的這？”

  金浥塵從未聽到過郡主這種冰冷的聲音。萱懿郡主明白，金浥塵是落在黃嘯卿手裏了，自己可不會去惹這個麻煩。

  “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說完便再也不看他了，垂首去撫摸那條大犬。

  立即便有兩個府衛過來拖拽金浥塵，其中一個還先將他的嘴給堵上了。兩人將金浥塵往外拖去，金浥塵驚慌異常，不停地踢蹬雙腿，嘴裏還發著嗚嗚地求饒聲。

  萱懿郡主撫著大犬的脖子，頭也不回：“別把草地弄壞了。”

  那兩個府衛立即換了拖人的動作，改為一人抬胳膊，一人抬兩腿，像拎家畜似地將人抬遠了。

  金浥塵眼見著郡主眼裏全是對大犬的喜愛之色，而此時的自己就如同被棄之敝履般。滿腦竟空白一片，也不作任何反應了。

  府衛將他往大門外一丟，拍拍手就轉身關了門。

  那隨刑部馬車來的兩個馬快，嘻嘻笑著翻身下馬，行到地上的金浥塵邊上：“黃大人料事如神啊，說是讓我們稍等片刻，這姓金的就會被丟出來，還果真如此。”

  於是，金浥塵又被這兩個馬快拎起來，丟回先前送他來的馬車上，又打道回刑部了。

  馬車顛簸著，金浥塵就保持著被丟上來的姿勢，仰麵癱倒在馬車內，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車廂頂，眼望之處似乎慢慢浮現出一張張熟悉的臉孔。

  先是那甄氏，自打自己記事起，就一直受這甄氏關照。自己和妹妹是官賣進北教坊司的，所有人都說自己一輩子都離不開那個醃臢地兒了。隻有甄氏每每額外多給自己和妹妹一些吃的，還對自己說，不管活在哪裏，都要想辦法讓自己開心。自己就是這麽做的啊，一直想辦法讓自己開心，一直做可以讓自己開心的事，難道有錯嗎？

  那秦氏，是自己和妹妹所在粉子胡同的老鴇。當妹妹到了需要接客的年紀，自己請求秦氏讓自己男扮女裝代替妹妹，秦氏一開始並不同意，說粉子胡同不是南風館，不能如此。但坳不過自己的苦苦請求，秦氏最後還是答應了，還請有經驗的女子調教自己。也遇到過反感金浥塵，不接受他的客人，最後都是秦氏出麵打了圓場。後來自己成了粉子胡同的招牌，去那裏的客人們不就圖個新鮮舒服嘛，金浥塵都學的會，也都做的好，甚至比女子的花樣還多。

  那個雨熙，是自己和妹妹瀾兒在粉子胡同最好的同伴。因她不是官妓，攢夠了錢，就給自個贖了身。而此時的金浥塵恰巧結實了一個禮部的小吏，攛哄著那人為自己與妹妹瀾兒做了假身份，從良落籍。金浥塵還央求雨熙將妹妹瀾兒帶在身邊，雨熙見他們有了良籍，便也同意了，開了酒樓，將瀾兒當親妹妹般看待。

  後來呢，後來聽說甄氏與秦氏都從良了，一個買地收租，一個靠吃老本。她倆又都入了金浥塵的股，開了個極小的點心鋪子。

  金浥塵靠著粉子胡同學到的交際本領，也著實吸引了一批固定購買的客人。直到有一日，那個小吏找上門來，告訴他自己有個上司的上司喜好他那種男扮女裝的調調，讓他去陪陪那人。

  金浥塵自然是希望完全脫離原先的那種不堪的生活。可那人是小吏，是手握著他假戶籍秘密的人，若是不允，他自有方法將金浥塵打回原形，甚至更慘。於是金浥塵答應隨小吏去那上司的上司的府裏。

  在家裏梳妝打扮的時候，金浥塵忽然想起坊間的一個談資，談論的正是關於那個上司的上司的，說是每個被下屬送去府裏的少男少女，都沒有一個活著出來的。

  金浥塵一把握緊手中的簪子，他自問自己不會比那些人幸運。

  他回想起還在粉子胡同時的日子，遍體淩傷的時候也不是一兩次，但那畢竟不是死，畢竟那時還有逃離升生的盼想。可如果這次去了那裏，是死，是毫無盼頭的死。

  所以，既然都是死，為什麽不博一下，萬一有活路呢。

  他編了一個理由，哄著小吏陪他去采買一個行頭，說是更能博取那上司的歡心。小吏答應了。至此，小吏再也沒有出現過。失蹤得的久了，衙門也失了耐性，便胡亂推斷他是和哪個相好跑了，就此結案了。

  金浥塵提心吊膽一段時日後，發現是這個結果，才恍然，讓妨礙自己的人失蹤，是如此方便的事。

  對了，說是方便，其實還多虧了普察阿虎迭。剛開點心鋪的時候，他救了倒在鋪門口的普察阿虎迭。從此，這個外邦人成了他的奴隸。確切的說，是屍體處理者。

  他發現普察阿虎迭天生具有騰躍的本領，並有過人的耳力，但他心智有些低於常人，懼怕與本朝人打交道，總愛躲著人。無法做工賺錢養活自己。金浥塵便將普察阿虎迭秘密養在宅裏。還特製了一個小小的渡金笛子，懸掛於扇柄。每當需要普察阿虎迭為自己辦事時，就輕輕吹動那小金笛子，常人聽不到發出了聲響，但普察阿虎迭的耳朵能聽見，並能避開人們趕來。

  金浥塵事先送了赴宴貼子和加了迷藥的點心給甄氏。算好時間，吩咐普察阿虎迭去將人擄走。他高飛高走，又輕巧無聲，除非附近有身手極高的高手，否則根本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

  甄氏失蹤後，秦氏也擔心她的下落，金浥塵說有甄氏的線索，很輕易地就將秦氏騙了出來，吹動笛子讓普察阿虎迭將人帶走，輕而易舉。隻是不想這次竟被易芊兒無意中見到了。聽她當眾說出見到一女子上了他的馬車，他驚嚇異常。原本在郡主稍稍提了這易芊兒一嘴，郡主就出麵給了她些好看，若是一般女子，見惹著了郡主，一般都不會再來招惹他金浥塵，也就不用擔心她將那事再說出去。

  可那日的流觴酒曲宴，他親眼見黃嘯卿為了易芊兒出頭，連郡主也不放在眼裏，竟敢當麵讓郡主出洋相。他更知道黃嘯卿刑部主事的身份。金浥塵當即決定乘早下手，把易芊兒約出來，也讓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