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愛吃饢的外邦人普察阿虎迭

  短短兩句話的時間，這人已吃完一個饢。一邊吃剩下的一個，一邊又去鋪上拿饢。店小二見有易芊兒付帳，這次便沒有阻攔。

  那人一口氣抱了十個饢，還想想法子再拿幾個。可實在辦不到。急得直哼哼，還轉頭拿眼望著易芊兒。那眸子漆黑閃亮，帶著乞求的神色。在易芊兒眼裏，這人此時就像一隻哼著討骨頭的可愛小狗仔。

  易芊兒展顏一笑：“小二，拿布幫他包二十個饢。”又轉頭問這人，“可夠了？”

  不想這人此次竟有回應，他連連點頭，用帶著異域口音的聲音道：“普察阿虎迭。我，普察阿虎迭。”

  原來他是番邦人士。“你家在哪兒？你可識路？可需要我送你回去？”易芊兒問得詳細。

  普察阿虎迭，隻低頭啃饢，用挎著裝饢布包的手朝西指了指。

  是番邦的方向？易芊兒懷疑他不是完會聽得懂中原話。再問了兩遍，普察阿虎迭都往西指。易芊兒頭疼，把癡障的這人丟在路邊，萬一出了什麽事可好，也不放心交於其他不熟悉的人。邢倍寧那事兒，不也才剛剛過去？

  於是,她想著帶普察阿虎迭來找黃嘯卿，若是黃嘯卿能查到普察阿虎迭的住址，直接送回去就好，若是一時查不到，就先帶回易蒼派，再做計較。

  聽完易芊兒說的來龍去脈，黃嘯卿想，這丫頭怎麽有撿“人”的癖好？上回是撿了個小孩子，這次是撿來個癡障。還說像小狗般惹人憐愛？黃嘯卿其實很計較“惹人憐愛”這幾個字。

  他吩咐將人先代給謝雄看看，能問出些什麽也好，實在不行，讓謝雄想辦法便是。

  不想，此時下人又來報：門外有一外邦人有案要述，非要將案情講與刑部大人聽，還一直大聲背誦本朝律例，去拉他，就死活抱著門柱不鬆手，趕也趕不走。

  “那就多派幾個人去趕。”黃嘯卿隻輕輕句。

  潘森見易芊兒在一旁，若是讓她以為黃嘯卿“不務正業，不為民辦事”，可怎好，忙加了一句：“外邦人嘛，可能不知曉我朝述案製度。你去好好告訴他，要告狀可以去州縣衙門，別忘記備好狀紙。”

  “州縣衙門若是不行，也可以讓他去皇宮門前敲登聞鼓。”黃嘯卿補了一句。反正快趕走就是。

  潘森冷汗直冒，竟然把案子直接丟給皇上！如此敷衍塞責的話，這位黃大人竟說得堂而皇之！還沒想好接著替他補救的話，那通報的下人卻自顧接道：“是。小人也覺得那人太奇怪。一開始說要檢舉命案，後來又說要一並檢舉浥塵齋的點心難吃到極點……”

  奧？黃嘯卿這才來了興致：“既然百姓有冤屈，本官自然要為民做主的。把那人帶過來吧。”

  易芊兒覺得黃嘯卿每日裏有大大小小，一件接一件的事要忙，不由地心疼起他來。而潘森聽了，則啞然。

  下人辦事極快，述狀那人被帶上來時，黃嘯卿和易芊兒都覺得熟悉。黃嘯卿是認得那身布滿鞋印的青袍，易芊兒是認得那張青紫相交的臉。

  正是浥塵齋旁被群毆的那人。

  那青袍人是外邦來的，不太懂本朝禮製，隻向房中幾人逐個拱了拱手：“各位大人，我叫權橄彥。”

  易芊兒輕聲笑了出來，不好意思地轉過臉。

  黃嘯卿也暗笑，麵色沒變，心中卻和易芊兒想的一樣：這名字與人還真是絕配，名如其人說得就是他吧，竟叫“全敢言”！難怪什麽話都直說不諱，連被打都不改口。

  黃嘯卿一時興起玩笑之意，問權橄彥：“那你字什麽？”

  不知黃嘯卿是玩笑自己，權橄彥很認真地回答：“小人是李朝來的，本邦和貴朝不同，大多無字。”

  我覺得你可以字“昭達”，就是“找打”，實是貼切不過。黃嘯卿輕挑角，為自己的想法點了點頭。

  權橄言見狀，以為是黃大人允許他繼續說下去，便要開口。忽然此時才看清立在稍後方的易芊兒，便轉身朝她抱手深鞠了一躬：“小的剛才遇蠻不講理之人，幸得這位女大人出手，小的銘感於心。”

  “哪裏。我不是什麽大人，隻是本城中易蒼派的弟子。我叫易芊兒。”易芊兒趕忙解釋。

  “不是官府中人，卻行本職外之責，仗義出手，實乃女俠。小生日後必報此恩。”權橄言拜**子。

  黃嘯卿看向易芊兒：原來她剛才也在那裏，早知道，就露一露麵，讓她不要買那些點心了。

  聽了權橄言的話，易芊兒更不好意思了，黃嘯卿既然有公務辦，她就先告辭出來。

  臨走前，易芊兒囑咐黃嘯卿多吃些點心，有哪樣格外喜歡的說給她聽，下次就撿那幾樣多帶些。然後自己帶著普察阿虎迭去謝雄那了。

  “易姑娘果然古道熱腸啊！”潘森誇道。如此一對比，似乎更顯得另一人頗冷漠，難道是血液中注定的性子。

  那邊權橄彥對著黃嘯卿：“大人，小的報官，是懷疑小人的房東遇害了。小人聽說本朝凡有奸佞犯科，無不可以述，所以特前來報官。”

  黃嘯卿點頭，他覺得是因為刑部大門離那點心鋪子最近，又最威嚴，加上這權橄言被打得渾身傷痛，並不想多走路，所以才來這這告的。

  黃嘯卿想著，低垂著眼，擺弄著琉璃茶盞，動作極緩，麵色似在思索，看上去，似對所聽到的話在分析一般，並不給人怠慢之感：“嗯，說下去。”

  “小人買好點心，就依著說好的時間，去房東住處交納房租。可是房東的門半開著，人卻不在……”

  “你先說說你房東住哪？”黃嘯卿打斷他發問。

  “平樂街。”

  處於浥塵齋與刑部之間，更靠近刑部。黃嘯卿又點頭，果然剛才的料想不錯：“繼續。”

  “是。我那房東是個年過三十的單身女子，平日裏雖對房租斤斤計較，卻在其他方麵很照顧有困難的房客。誰家裏有個老人小孩需要人照看，她都主動前往，細心周到。小人身處異鄉，無親無友，剛來時險些病死房中，也是房東找了人來醫治小人，實算小人的救命恩人。”是以，他如此上心，也算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