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百花仰慕金浥塵

  說來也是奇觀了。一邊在熱鬧的打人，一邊的點心鋪在更熱火朝天的做生意，雙方都未絲毫影響到對方。

  這個叫浥塵齋的點心鋪，熱鬧非常。雖是新開的鋪子，卻門若市廷。這浥塵齋的門麵要比普通鋪子大上二倍有餘。六扇朱漆大門全敞開著，每扇門前還都放著大木桌，將他們的點心分類擺放著，一做展示亦做售賣。

  六張大張桌前，裏外三層圍滿了人，大敞著的六扇門裏，也隻見擠擠挨挨的人頭，不見多餘的縫隙。介紹聲、詢問聲、購買聲，此起彼伏。另有一扇垂著珍珠簾子的雕花小門，專做為引貴客去往樓上雅間之用。

  “唉，這位小姑子，不要搶，這是我付過銀子的點心。”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人群裏傳出來，是易芊兒一邊往外擠一邊叫著，“唉，那位大娘，我這個空位讓給您，咱倆換個地兒。”

  她早已買好點心，怎奈進去容易出來難。

  剛才似乎還聽到了鬥毆聲，更想快些出來看看，可擠半天才擠到門口。

  那青袍男子，終於被打得小聲了些。

  “你們怎可以多欺少？”易芊兒拎著點心包，指著動手的幾人。

  幾人中，有個知道易芊兒江湖身份的，抱了抱拳道：“易姑娘，你實在不知道這斯有多討厭。本家公子今天開業第三天，仰仗各位老爺公子、夫人小姐厚愛，也虧得我家公子有些美食方子，方才得如今這熱鬧場麵。至今賣出甚多糕點果子，也沒聽到哪個抱怨一個字的。”

  另一個不憤地接過話頭：“隻有這斯，第一天來買些個吃，站在門口說難吃；第二天又來買一些，仍在門口嚷嚷難吃；今天已第三日，這斯又來如此一番。咱家公子在樓上陪著眾貴客，倒還沒說什麽。是咱們幾個實在聽不去了。勸又勸不走他，這才……”

  旁邊兩個買好點心回家路過的姑子，也指點著這青袍人：“如此美妙的點心，這人竟如此汙蔑，著實活該被打。”

  “活該！”另一個也附聲道。

  是有古怪，難道是托兒？易芊兒問青袍男子：“你為什麽要連買三日？莫不是受人錢財，特意來搗亂的？要是這樣，你被打還真是輕了，我覺得應該扭送官府。”

  “你這小姑娘，人長得雖漂亮，可說話未免也太武斷。”家奴們已停手，青袍男子掙紮著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或許是拍到傷處了，齜牙咧嘴著，“第一日，我見這鋪子店麵亮堂，糕點賣相又好，自然好奇，買來吃了才發現實在配不上它們的賣相。第二日，我想鋪子賣那麽多種類點心，或許有名副其實的呢，便又買了些嚐嚐，沒想到還是難吃。第三日，就是今日嘛，我想，說不定會買到好吃的那種，也未可知啊。”

  這理由很怪，但也說得通。隻是，你若覺得糕點不對你口味，也無需大叫大嚷啊，被打了還嘴硬不服軟，也是奇人。易芊兒正這樣想著，隻聽頭頂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是易蒼派的易姑娘啊。沒請姑娘來雅間，是小生怠慢了。”原來是二樓雅間的窗戶被推開了，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探出身來，他頭發全束於頭頂，用一根瑩瑩玉簪固住，簪子兩端縛著的絲羅，翩翩垂下，正好垂在易芊兒的頭頂，她聞到一股十分香甜的氣味。怎麽又是個愛用香的男人。想起那愛用香的邢倍寧，易芊兒撇撇嘴，退後了兩步。

  那男子一手撐在窗欞上，一手輕握著一把精致的骨扇，又介紹道：“在下正是這浥塵齋的主人，金浥塵。”

  “啊，是金店主！是浥塵公子！”這可不是一聲叫嚷，是同時許多叫聲合在了一起。音量十分驚人，聽得易芊兒心都顫了顫。

  那邊木桌旁正在挑選點心的女子們，丟下手中的物什，如被狂風吹起的塵屑般，瞬間轉移到這扇窗下，紛紛爭搶著離窗最近的位置，仰著頭向金浥塵，一張張嘴同時張合著，一時如百鳥齊鳴，混成一遍極聒噪的聲響。

  易芊兒頭都要炸了，趕忙逃至最外圍，那遮天的聲音中，她反正一個完整的句子也聽不清。

  倒是那金浥塵，似見慣一般，麵色和煦如常。他輕勾唇嘴，從容地回答人群中每個女人的問話。

  “對，對，我每天都會在浥塵齋中，因為你會來啊。”

  “是，你說的糕點種類，恰也是我鍾意的。”

  被回到話的人驚聲尖叫起來，其餘的人則更大聲地要引起金浥塵注意。

  易芊兒輕聲喃語：“一個男子怎也如此招搖？哼，我家嘯卿不知比他強上萬千倍，隻是嘯卿不愛拋頭露麵罷了。”她拎著東西，去黃府送點心了。

  而此時，黃嘯卿已與潘森將南芳的事交待了。想到南芳費盡心思要留下來，必定有不簡單的籌劃。黃嘯卿不怕她搞出多大的事來，隻怕她不能全身而退。

  見黃嘯卿微鎖眉頭，潘森命人端上幾盤點心。清花纏枝平沿盤做托，上麵托的是福綠壽喜色玉玉盤，每個玉盤上分置著式樣不同、色澤各異的精美點心，在清雅的玉盤襯托下，更惹人喜愛，尤其是還散發著甜甜的香氣。

  黃嘯卿也是第一次見如此精美的點心，饒是他曾出入宮宴之上，曾便嚐四方佳肴，也一時被這些糕點牢牢地吸引住了目光，覺得它們甚可一嚐。

  潘森聽說，近日裏城中一間名叫浥塵齋的點心鋪，可謂一枝獨秀，開業短短三日，就已譽滿皇城。每日裏，都有高門貴府的馬車停在門口，顯示著這些點心多麽受上流人士喜歡。於是，平頭百姓家的女子，也逐流而動，爭相購買。

  潘森向黃嘯卿介紹著每盤中如工藝品的點心：“這些牡丹樣兒的、山茶樣兒的，茉莉樣兒的，是油炸麵果。這是桂花栗粉糕，這是烏骨雞油卷，這是八寶瓊酥，餡兒是山藥核桃鬆仁芝麻……”潘森的手不停地指點著那許多玉盤，“還有這潔粉雪花糖。最後這一個小盅，是冰糖燕窩羹。”

  聽完介紹，黃嘯卿忽地抬頭緊盯著潘森：“怎麽都是女子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