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南芳的兩副麵孔

  恍然後，潘森曾問黃嘯卿：大人竟是這等記仇之人？

  “不！我從不記仇！”黃嘯卿舉杯慢酌，一派與萬事無爭的超然模樣。

  竟看得潘森呆了。暗道：沒錯，您確實不是記仇之人。您從不記仇，是因為您有仇當時就著手報了。

  潘森在書房等到黃嘯卿回來。聽黃嘯卿說明日就要給易芊兒消息。不由大驚道：“大人不是安排了五日收網嗎？”

  黃嘯卿輕蔑一笑：“哼，原先是我想看看那些人的把戲，現在覺得無趣了，就幫著他們收收戲台子吧。”

  潘森望望大門方向，暗想：難道不是為了易芊兒姑娘？

  黃嘯卿穿整好，將一個物什裝進懷裏，就要出門：“帶十人小隊，走。”

  不想，一行人在門口竟遇到了立在馬車旁的南芳。

  “嘯卿。”南芳一如既往地掛住黃嘯卿的脖子。

  旁人感歎，黃大人不虧是留洋回來的，普通男子必然消受不起。

  “我為你建的火朣場，終於完工了。我帶你去看看。”南芳的臉與黃嘯卿的臉近在咫尺，俏皮地說道。

  黃嘯卿輕輕地拉開南芳，緩聲道：“我有公務急辦。火朣場改日再看……”

  “去吧去吧。芊兒姑娘也去的。”南芳回身一指，她的隨從將馬車的門簾掀起，隻見易芊兒正別別扭扭地坐在馬車內。

  見兩人看向她，僵硬地回以一笑。

  黃嘯卿意味深長地看了南芳一眼。向潘森使了個眼色，後者帶著小隊人馬退了開去。

  黃嘯卿扶著南芳上車，再身手矯捷地也登了上去。還未坐穩就向易芊兒道：“你派中事務也不少，不如先回去處理吧。”

  易芊兒輕嗯了一聲，站起身就要下車。與此同時，南芳一拍車廂，車夫已然駕起車起行了。

  易芊兒沒料到馬車會行駛，一個沒站穩稍稍晃了**形。黃嘯卿緊張地圈住她，扶她重新坐下。

  南芳的聲音響起：“易姐姐見諒啊。我沒想到姐姐要下車，這麽不巧就下令起行了。不過，姐姐是習武之人，這些顛簸對姐姐來說應該無事吧。”

  易芊兒點頭示意無事。

  “不知易姑娘如何會對火朣場感興趣了？要搭車同行。”黃嘯卿問道，聲音有些冷。

  易芊兒慌忙抬眼欲答，發現黃嘯卿是對著南芳發問的。

  南芳抱住黃嘯卿的一條胳膊，撒嬌般地道：“我先前在你府門前遇到芊兒姐姐，想著我們倆著實有緣，便與姐姐閑聊了兩句。”

  “我告訴芊兒姐姐，我送你的火朣場已然建好，不知是肉香還是風景太美，近日山腳下多了一些流浪的孩童。這不，姐姐一聽就想去那裏看看。”南芳對著易芊兒，“是不是，芊兒姐姐？”

  黃嘯卿將南芳的雙臂拉開，轉頭對易芊兒道：“我說我會給你消息的。”

  “是……”易芊兒更加局促，她想說不是自己不相信黃嘯卿，隻是忽然聽到南芳的這個消息，想順路去看一眼，可不知怎麽變成現在這副局麵。

  看易芊兒局促的模樣，黃嘯卿微歎了口氣。忽地輕笑一聲：“也好。”他微揚起下頜，輕挑唇角，變回平日裏，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

  南芳不知他何意，隻聽黃嘯卿道：“去城北的路需花些時辰。既然如此有緣，我們就好好聊聊吧。”

  他忽地伸手撫了撫南芳的腦袋，笑得真摯：“這次見你，我著實高興。”

  一瞬間，南芳的眼睛竟然濕潤了。黃嘯卿輕笑：“還是一幅傻丫頭模樣。”他又朝著易芊兒道，“你可知，我第一次見南芳，著實被她嚇得不輕。我那時剛到她們鎮上，因為長期都是幾日裏吃不上一頓飽飯。身形自然要比同齡人瘦弱許多。南芳卻是那裏的孩子王，帶著一大幫孩子就衝了過來，說我擅入他們的領地，對我好一頓拳打腳踢。”

  易芊兒萬分驚訝地望向文質彬彬，嫻淑端正的南芳。

  “嘯卿，你是不是記錯了……”南芳又開始搖黃嘯卿的胳膊。

  黃嘯卿沒有回答她，自顧自繼續：“我不願屈服，每次被打倒都拚命重新站起來。我想，我若是放棄了自己，那普天之下就真的沒有我立足之地了。況且，我還要……”

  他轉了一個話頭：“不知是誰下手太重，我的頭被打破了，可能流出的血嚇到了那些孩子，他們停住了手，我又借機拚命咬牙站了起來。此時，一個婦人走了過來，她抱起我，為我擦去血水，逐個訓斥那些孩子，還重重打了帶頭的南芳，罰她當天沒飯吃。我後來才知道那是南芳的娘親。”他朝南芳溫柔一笑，好像透過她看到了那名婦人，“她將我接到家裏，讓我叫她娘親，我不願，隻願叫她小娘，可她絲毫不介意，如待親生兒子般待我。後來時日長了，我與她們逐漸如同家人一般生活在一起。南芳這丫頭，總是對別人說我長大後是她官人。我發過誓，為小娘盡孝，也發過誓，一輩子將南芳當做親妹妹般疼愛……”

  南芳淚珠滾落。原本有些責怪她說謊話騙自己的易芊兒，但一看到她落淚的楚楚模樣，心便軟了。

  “嘯卿，你可不是一位好哥哥。我好心送你東西，你還惹我落淚。”南芳嬌嗔。絲毫沒有為先前未對易芊兒說實話而感到尷尬。仿佛車裏隻有她和黃嘯卿兩人。

  說快也不慢，馬車正好停了下來。到火朣場了。

  三人下了馬車。南芳已拭去淚水，又是一派活潑可人的模樣：“嘯卿哥哥，你先進去等我一會兒，我送芊兒姐姐去我看到小童的地方，很快就回來。”

  說罷，不等黃嘯卿回答，拉起易芊兒就朝一個方向而去。

  黃嘯卿有些踟躇，頓了頓，還是按南芳說的，先走進火朣場裏去等她。

  易芊兒隨著南芳，來到火朣場邊的一處草圃外圍。

  覺得氣氛有些奇怪，易芊兒想打破冷清，先開口問道：“南芳小姐就是在這附近看到小童的？”

  南芳卻冷哼一聲：“你不防下去找找。”說完，往前猛推了一把易芊兒。

  易芊兒踏前一步，掉入一個極深的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