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車廂裏，一股低氣壓在車內縈繞。

  馬建哲攬著方圓的肩頭，溫柔的輕拍著，像是安慰似的，而目光隨同方圓一同看著冷靜開車的方華。

  他極少看見這樣的方華，周身盈盈繞繞的是濃重冷漠的寒意，除了得知栗暖失蹤那天和顧沐辰發狂的打了一架時，這也僅僅是第二次。

  “哥......”方圓沉吟了許久，才開了口：“對不起哥，我......不是有意的。”

  好端端的一餐飯，就被方圓的三言兩語所毀掉了，還叫外人看了熱鬧。

  她不是故意的，卻也不是無意的，當看見方正忽略掉馬建哲的所有，熱情的對待周深的時候，她壓抑的火氣形成了巨龍，騰空而出，便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了，提了會令爸爸生氣的人，可卻沒有想到，自己要和馬建哲結婚，也同樣讓他生氣。

  從進門到離開，他未給馬建哲一個好臉色，未曾和他說過一句話，更不曾試圖的去了解過這個男人，就已然將他放在了對立麵，這無論是對於方圓還是馬建哲，都很不公平。

  這種公平所帶來的委屈，憤怒，於不甘，馬建哲能忍得了，可方圓卻忍不了。她或許能忍得自己受委屈，但忍不了馬建哲受委屈，尤其是因為她。

  什麽時候，她將他的感受大於自己的感受了呢，她也不知道，可這種所謂的‘卑微’並沒有讓她覺得不好，反而是覺得自己正鮮活的活著，因為他，她跳動的生命似乎更有意義，更具有色彩了。

  “不關你的事。”不愉快的談話，已經不止一次的發生過了，即使沒有方圓，這頓飯吃的也不怎麽順心，這樣一來也好，免得會被留下來過夜，隻是......“圓圓，你們倆真的打算要結婚嗎？”

  這是方華關心的重點，她這個妹妹是否真的要嫁出去了。

  方圓看了馬建哲一眼，“嗯”了一聲，露出甜甜的笑。

  這個表情，被方華從後視鏡了看到的，扯了扯唇說道：“建哲，我這個妹妹一直都很任性，以後還請你多多包涵。”

  “我會的。”馬建哲將方圓往懷裏帶了帶。

  “哥，我是你妹妹，哪有自己這樣說親妹妹的？”方圓不滿的發出抱怨聲。

  “正是因為你是我親妹妹，所以我才更要提醒建哲。”方華的聲音忽而嚴肅了不少：“建哲，如果有一天你不愛我妹妹了，請先告訴我，我會把她帶回來的，再去找別人行麽？”

  聞言，方圓的表情愣了幾秒，眼眶隨之也濕潤了：“哥......”

  方華比方圓大了七歲，有些事情當時的方圓年幼或許懵懂，可方華卻已經成為一個大人了，一個大人更懂得野男人三個字是何含義，傷害也會成倍的增加。

  “這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馬建哲黑眸閃著光，堅如磐石的回答著方華。

  回到南郊別墅的時候，才下午的兩點鍾，時間還早，馬建哲便和方圓驅車去了碧園看顧沐辰。

  方華的狀態尚且壓抑，眉頭緊鎖，那麽顧沐辰相比也好不到哪去。

  果不其然，外頭是一番熱鬧景象，可碧園卻是死氣沉沉的，沒有燈籠彩燈這些裝飾也就罷了，連最基本對聯都沒有貼。

  馬建哲和方圓對視了一眼，沉沉的歎了口氣。

  推門進去，客廳裏空無一人，半點的勃勃生機也沒有，馬建哲喊了兩聲，並沒有人的應答，安靜的想座死城。可他知道，顧沐辰就在家裏，門沒鎖，車子也在院子裏停放著。

  “你在這等著，我上樓看看。”馬建哲對方圓說。

  “我跟你一起去。”

  馬建哲點點頭，拉著方圓上了二樓。

  馬建哲敲了敲臥室的門，依舊無人應答，直接扭開就推了進去，空蕩蕩的。

  “建哲，這呢！”方圓站在書房門口，勾勾手指叫著他過來：“顧沐辰在書房呢！”

  書房的門沒有關緊，留有一縷縫隙，在那縫隙中方圓看到了在椅子上坐著抽煙的顧沐辰，他背對著門框望著窗外，是那樣的孤寂和落寞。

  馬建哲看了一眼方圓，隨後將書房的門推開，隻見一團白霧像一條惡龍朝著他們二人襲來，濃重的煙氣嗆得方圓連連咳嗽。

  他抽了多少的煙，才有了這樣的效果？

  “顧沐辰......”

  聽到有人喊他，顧沐辰才回過頭來，俊逸的臉上蒼白，薄薄的紅唇也盡失了血色：“你來啦。”他的輕飄，宛如一縷幽魂。

  栗暖走了，將他的所有也統統帶走了，現在的顧沐辰都不如一具行屍走肉。

  馬建哲擰著眉頭，上前將窗子打開，冰涼刺骨的風頓時席卷進來，顧沐辰穿的單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張媽和品如呢？”馬建哲問。

  “放她們假，回家過年去了。”顧沐辰長長的吸了一口煙，將僅剩的煙蒂扔在地上，起身用腳撚滅：“去客廳吧。”

  他身子一晃，步伐有些輕盈。

  “建哲，顧沐辰的狀態好像不太好。”方圓拉了拉馬建哲的手，小聲的在他耳邊低語道：“他會不會是生病了？”

  他臉色蒼白的像個鬼，完全不是個正常人的模樣。

  馬建哲拍了拍方圓的後背，先行跟著顧沐辰下了樓：“顧穎呢，回美國了？”

  “恩！”

  “張媽和品如休息，這幾天誰給你做飯的？”

  “沒吃！”顧沐辰輕描淡寫的回答著，往客廳的沙發上一坐，雙腿隨意疊交，捏出了一根煙又點燃了。

  不吃飯，煙卻是他的精神食糧，尼古丁的味道似乎可以麻痹他的神經。

  “怎麽，想成仙？”馬建哲調侃，回過頭朝著方圓努了努廚房。

  方圓點頭，從樓梯口直接轉進了廚房，廚房內收拾的幹幹淨淨的，同時也蒙上了一層薄灰，看得出來已經有幾天未曾開過火了。

  方圓打開冰箱，滿滿的食材，看得出來都是張媽用心準備過的，翻騰了幾下，從冰凍的櫃子裏拿出提起包好的餛飩，煮沸了水下了碗餛飩。

  她不能讓顧沐辰等太久，看那模樣一會兒會餓死也說不定。

  方圓在廚房忙碌，馬建哲和顧沐辰在客廳聊天，與其說是聊天，倒不如說是馬建哲自說自話，很多時候顧沐辰都不應答。

  十幾分鍾後，方圓端著一碗餛飩從廚房走了出來，放在茶幾上，同時將勺子遞給了顧沐辰：“喏，吃點吧！”

  “沒胃口！”顧沐辰吸著煙，並沒有伸手去接。

  方圓轉頭將勺子交給了馬建哲，似乎在說：你來吧！

  “怎麽，還想讓我喂你不成？”馬建哲舀了個小餛飩吹了吹，送到了顧沐辰的嘴邊：“張嘴！”

  他動都未動！

  “怎麽，還想用我用嘴喂你啊。”馬建哲哼了一聲：“你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我可你對你沒興趣。”

  顧沐辰嫌煩的閉了眼，手指夾著的煙也不去抽了。

  方圓看了看馬建哲，無奈的扁扁嘴巴！

  這算......什麽事啊？

  “顧沐辰！”馬建哲將連餛飩帶勺子一起丟進碗裏，瞧著他的眉眼有些冷硬：“不想吃，那就別吃了，等著餓死吧，到時候栗暖回來了，我帶她去你的墳墓前看你。”

  提起栗暖，顧沐辰的眸子栗的睜開，看著屋頂，嘴角勾了摸嘲諷的笑：“她，還會回來嗎？”

  人死了都還會有個屍體，可栗暖卻是人間蒸發。他想了又想，除了她自己不想被找到還有什麽其他原因呢？

  可她明明說，事情辦完就回來的，這個騙子，騙子......

  “回不回來我不知道，我知道你再不吃就要餓死了。”馬建哲用手臂當著枕頭靠在椅背上：“餓死了也沒關係，等栗暖回來了我就告訴她，你是為了她食不下咽餓死的，讓她給你守個一年的寡，然後和方華在一起。你放心吧，方華那麽喜歡栗暖，一定會對她好的，是吧圓圓。”

  這是激將法，方圓明白，連連點頭，語調輕快了不少：“對啊，我哥那麽喜歡栗暖，一定會對她好的。”

  顧沐辰冷嗤一聲：“可惜栗暖卻不喜歡你哥。”

  “那又如何，感情是需要培養的，你看我和建哲，這不就培養出感情了麽，而且越來越深厚，對吧建哲。”

  “是啊，感情這種事誰說得清呢，說喜歡就喜歡，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

  二人一唱一和，攪得顧沐辰心情煩透了，為了讓他們倆閉嘴，起身端起那晚餛飩兩三下的就吃光了，然後冷淡的說著：“你倆可以滾了。”

  顧沐辰知道這是激將法，本不想理會，可真的很吵，耳朵疼心也煩。

  用一餐飯買安靜，這買賣不虧。

  “好，那你早點休息，明天我們再來看你。”馬建哲笑了一下，那笑裏藏著幾分得意，拉起方圓的手朝著門外走了出去。

  “滾，別再來了。”

  顧沐辰低沉的嗓音在身後回蕩著。

  出了碧園，方圓朝著馬建哲的一側偏了過去：“我覺得顧沐辰的狀態比我哥的還差，我有點不放心。”

  “我知道。”馬建哲目光陰沉。

  “那怎麽辦，要顧沐辰一直這樣嗎？”

  “說實話。”紅燈了，馬建哲將車子停穩，對上了方圓擔憂的眼：“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現在他能祈求的似乎也隻有栗暖平安無事，快快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