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6章錦都東宮
作者:零度結冰      更新:2021-05-27 10:44      字數:2178
  錦都,東宮寢殿內宮女太監跪了滿地,老太醫們正焦頭爛額地商議著藥方,年紀輕的藥童已經嚇得瑟瑟發抖。

  孟清婉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絲毫不見當朝貴妃的雍容華貴,她木然地轉過身,哆嗦著嘴唇,從幹裂的嗓子眼裏發出嘶啞至極的難聽聲音。

  “怎麽樣,給太子服用的新藥房能否定下?”

  現任太醫院院首黎臻雖不及聖手國醫程源摯那般名揚天下,可他在宮中效命多年從未出錯,這一點便是剛直不阿不識變通的前院首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眾太醫你看我我看你,身為院首的黎臻自然責無旁貸,隻能硬著頭皮上前答話,“啟稟貴妃,太子此症來勢洶洶,下官等已經嚐試過七八張不同的藥方,仍未起效,恐怕……”

  “恐怕什麽?”

  孟清婉雙目赤紅,她已經連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寸步不離地守在病重的太子床前,熬得眼下烏青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這會子聽見黎院首的話,漸漸回過來神,瞳孔收縮,手中絲帕攥緊。

  黎臻躬身拱手,態度謙卑且極其敬畏。

  “貴妃娘娘恕罪,為今之計隻有廣招天下名醫,集天下奇人異事之力方才有可能令太子殿下逢凶化吉,下官等學識淺薄,傾盡了畢生所學依然無法對殿下的異症確下定論。”

  “黎院首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得的頑疾,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孟清婉猶如遭受晴天霹靂,唇上沒半點血色,臉色也蒼白得嚇人。

  她猛然從床邊站起來,登時眼前一黑,雷霆之怒還沒來得及罵出口就暈了過去,寢殿內頓時兵荒馬亂,已經被擢升為東宮掌事女官的巧兒立刻上前將孟清婉扶進內室,之後又請了太醫診脈。

  “大人,貴妃娘娘如何了?”

  “娘娘隻是驚懼交加怒火攻心,再加上連日來衣不解帶照顧太子殿下,累壞了,並無大礙,隻需好好休息一番,下官這有些安神香,勞煩姑娘替娘娘熏上。”

  黎臻雙手將香奉上,巧兒卻給一旁內監使了個眼色,低眉順眼的小太監立刻上前,“大人將東西交給小人吧。”

  年輕的小太監身上有股子書卷氣,壓得很低的頭依稀能窺見清秀的眉眼輪廓,與那些貧苦人家送進來淨身的內監有著雲泥之別。

  黎臻臉色微變,挺直了脊梁,雙手奉送也改成了單手遞出。

  小太監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細微態度的變化,隻見他畢恭畢敬地將香料接過便當麵打開,先是仔細查看,繼而用指甲蓋兒挖出丁點來,湊到鼻下細細嗅了起來。

  經過一番嚴密的檢查,最終才將香料重新包好,躬身奉給巧兒,且用眼神示意香料沒問題。

  堂堂太醫院院首奉上的東西竟被如此懷疑盤查,黎臻麵子上掛不住,難免不悅。

  巧兒察言觀色,不卑不亢地朝黎臻福了福身。

  “院首大人莫怪,這是陛下親自為貴妃娘娘定下的規矩,說起來,小安子還算是黎院首您半個徒弟呢,當初他考入太醫署學醫,還是黎院首慧眼識珠向陛下舉薦。”

  “雖說當初黎院首舉薦小安子的初衷是為了替德妃安胎,無奈德妃福薄留不住龍裔,辜負了陛下與天下子民的厚望,陛下雷霆震怒,原本是要將伺候德妃的宮人全部處死的。”

  “是貴妃娘娘菩薩心腸,冒死懇求陛下才保全了闔宮性命,之後小安子為了報答娘娘的救命之恩,自願效忠我們娘娘,想必以黎院首的心胸,應該不會介意?”

  黎臻曾奉命為德妃安胎,讓醫術高明出身寒門的太醫院年輕弟子淨身進宮當內監,協同醫女一道近身照料龍胎,正是黎臻首創的諫議。

  隻可惜如此無微不至地照料最終還是沒能保住德妃母子,黎臻也因此得罪了權勢滔天的孟貴妃,如不是他身後有華寧公主撐著,隻怕院首之位早就坐不住了。

  巧兒言外之意黎臻聽得是一清二楚,登時冷汗淋漓,原本他就是孟貴妃眼底的一根刺,如今太子要是有個萬一,別說孟貴妃不會放過他,就是陛下從皇陵祭天歸來也必然會降罪。

  “巧兒姑娘多慮了,小安子盡忠職守,與下官無異,下官將他視作同僚,又如何會介意,貴妃娘娘這邊情況暫時穩定了,太子殿下跟前離不開人,下官就先告退了。”

  “大人辛苦,殿下可就托付給大人了。”巧兒再次福身,這回多了幾分懇求的真切。

  後宮之中向來是母憑子貴,陛下已過壯年,饒是孟貴妃集三千寵愛於一身也很難再有子嗣,更何況巧兒很清楚,孟貴妃根本不想生陛下的孩子,她隻一心想將留著李秉血脈的魏淵推上龍椅。

  黎臻告退後巧兒並不敢放鬆警惕,她既要在貴妃榻上伺候,又要時不時地過去太子寢殿內看看,來回奔波,熬到三更天終於撐不住想到偏殿歇一歇,結果路過小花園廊下卻聽到了大逆不道之言。

  幾名值夜的宮女內監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要說殿下也是福薄,自打冊封東宮後大病小病就沒斷過,此番病症更是凶險萬更,太醫院傾巢而出,至今束手無策,連藥方都定不下來!”

  眾人噤聲,神色凝重,其中一人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內殿裏伺候的人露出來的口風,說太子殿下白日裏全身寒冰似的,嘴唇都凍得烏紫,可到了夜裏又忽然發起高燒,癔症了直在夢裏哭喊熱得難受。”

  “太醫們實在沒法子了,隻好吩咐宮人們,白日燒地龍加火盆取暖,等到了夜裏就取雪用冰,這麽一冷一熱地激著,好些伺候的宮人都遭不住,接二連三地病倒。”

  “怪,實在太怪了,天底下怎麽會如此古怪的病症?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也難怪太醫們個個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太子殿下可是我朝唯一的儲君,若有閃失朝局必定動蕩不安。”

  “前朝的事兒咱們管不著,你我且擔心擔心自個的身家性命啊!”

  這話一出就像當頭澆下一盆冷水,在場每個人,就連巧兒在內俱是陣陣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