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為了讓魚活下去
作者:陌煙塵      更新:2021-03-24 10:58      字數:2705
  涼風習習,迎麵襲來,一場山雨,隨風欲來。

  安靜半月的京都城,著實令人向往,而這場刺殺,瞬間打破平靜。

  慶帝坐在禦書房中,聽著侯公公說著外麵的情況。

  “陛下,現在範閑和婉兒郡主,平安到了養心殿,與他們隨行的還有葉府的千金葉靈兒。”

  侯公公說罷,便躬身在一旁站著,等待慶帝回複。

  慶帝隻是默默點頭,隨意的將批注用的朱砂筆,丟在桌子上。

  “那些刺客呢?”

  “又一個八品上實力的刺客,正與葉仁纏鬥,暫不知結果。”

  侯公公弓著身子,一臉恭敬:“其中一人死在了洪公公手下,餘下的刺客,則被監察院和大內侍衛殺了一部分,還留下兩個當活口。”

  “把他們都殺了吧。”

  看慶帝一臉淡然的神情,似是再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其實真正算起來,幾個刺客而已,的確不算什麽大事。

  侯公公接著再次躬身:“是!”

  “陛下,還有一件事。”

  “二皇子給京兆府遞了一個條子,說是想出城一趟。”

  “哦?”

  慶帝臉色有了變化,轉身看著侯公公:“出城幹什麽?”

  “就說想將孟老先生接到府上侍養。”

  話說到這兒,侯公公遲疑說道:“陛下,這事,要不要攔下?”

  早些時候孟旬遞了折子給中書省,說是應範閑邀約,決定要擔任今年春闈的主考官之一。

  可實際上,一般人都能看出,孟旬孟老先生是看在長公主的麵子,這才肯出山的。

  如今二皇子想從中橫插一手,若是這樣一來,這京都城中的幾大勢力,盡數圍在了孟旬身側。

  “不必。”

  慶帝極目遠眺,看著不遠處冰層漸融的湖麵,臉色寡淡如水:“孟旬身為二皇子的老師,由弟子來侍養,合乎情理。”

  “可是,這樣一來,孟老先生受到的關注豈不是又大了些?”

  侯公公語氣柔緩,試探性的詢問:“他老人家已經古稀高齡,夾雜在這些事情當中,難免……”

  話還沒說完,看了眼慶帝的眼神,侯公公立刻彎下腰:“是,老奴這就安排!”

  慶帝冷哼了一聲,語氣冷到了極點,說道:“若是敢把私情摻和進來,就不用待在這兒了!”

  聞言,侯公公的後背立刻滲出一層冷汗:“是!老奴遵旨!”

  一直到到侯公公離開,慶帝這才又轉過頭望向窗外。

  陣陣清風,夾雜著幾分春日的氣息。

  而監察院的地牢中,卻是常年陰寒,根本不受外界影響。

  如今的牢房,早已空無一人,陳萍萍臉色一如往常。

  這個地方,曾經是用來關押肖恩的。

  那個北齊第一大魔頭,慶國死敵。

  此時言冰雲站在身後,眸子裏帶著些難以覺察的疑惑,這是他第一次到這兒,確實看不出,如此陰森的地方有什麽好留戀的。

  陳萍萍不說,他自然也不會多問。

  這性子,和年輕時候的陳萍萍倒是頗有些相似。

  忽然間,牢門外不知何時多出一道人影:“探子來報,範閑已經入宮。”

  “知道了。”

  陳萍萍看了一眼,言冰雲即刻上前,推著輪椅轉身離開了。

  “範閑會遭遇襲殺,這件事,監察院這邊早就已經得到了消息,也已經稟報給了陛下。”

  陳萍萍率先打開話頭,語速非常緩慢。

  聽罷,言冰雲問道:“既是這樣,為何不多派些人前去保護他?”

  在言冰雲看來,院長對範閑的重視程度,可是不一般,理應不會讓範閑身處險境才是。

  陳萍萍將雙手交叉,放在腹前,那雙狹長的眸子裏,透著精光:“曾有人講了一個故事。”

  “說有種從海裏捕捉的魚,這種魚性子剛烈,一旦離開生活的環境,沒過多久就會死去,漁民為了讓這些魚活著上岸,會在魚群中放條它們的天敵。”

  “如此一來,這些魚便會疲於奔命,自然也就不會輕易赴死。”

  故事簡短,卻十分有道理,三兩句話就解釋的非常清楚。

  言冰雲向來聰慧,聽過這個故事後,隻是思索片刻,便立刻想清楚了其中的關鍵所在。

  “聽您的意思是,範閑是那條從海裏捕上來的魚,而長公主之流,便是魚群的天敵?”

  聽著言冰雲的解釋,陳萍萍隻是笑,並未答話。

  由此看來,言冰雲便明白,自己理解錯了意思,不由得眉頭蹙起。

  足足良久,言冰雲心中猛然一頓,回過神來:“範閑,才是魚群的天敵?”

  “陛下也聽說過這個故事。”

  陳萍萍示意著言冰雲,將自己推回書房:“當今世上,知道這個故事的人,原本隻有三個,你是第四個。”

  聞言,言冰雲瞳孔不由得收縮,繼續將陳萍萍推回到了書房。

  陳萍萍忽然開口,表情嚴肅,問道:“如若有一天,需要你為範閑赴死,你會願意嗎?”

  聽著陳萍萍這樣的問題,言冰雲幾乎是不假思索,直接說道:“如若護他可救慶國,我死不足惜。”

  聽完這話,陳萍萍嘴角上揚,很是欣慰,說道:“下去吧。”

  隨即言冰雲躬身,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了。

  看著言冰雲遠去的身影,陳萍萍輕敲桌子數下,倏然間,桌子上跳出來一個暗盒。

  那暗盒中,靜靜的躺著幾份略顯陳舊的卷軸。

  每一個卷軸上都有封條,依字跡看,應是陳萍萍親手書寫。

  靜默許久,陳萍萍拿起一個沒有貼上封條的卷軸,隨後提筆落字。

  “慶國紀元六十二年,派遣三處主辦費介前往澹州,教範閑識毒學醫,曆時六月有餘,分別時,範閑贈費介手套一對,薄如蟬翼,由羊皮所製。”

  剛寫到這兒時,陳萍萍沒忍住咳嗽了幾聲,緩了緩又繼續落筆:“此物構造很是簡單,尋遍世間,都不曾找到第二雙……”

  一大段話寫完,陳萍萍提筆特意在“手套”一詞下劃了兩道橫線。

  仔細看卷軸前半部分,那些雙橫線有很多處,有的是在個別字眼的下方,有的是在大段語句的下方。

  此時此刻的皇宮養心殿,範閑對陳萍萍在做什麽,一無所知。

  因為林婉兒受了驚嚇,整個人還沒回過神來,無法安然入睡,範閑自然的守護在身旁,給她講了兩個故事,才漸漸將她哄睡。

  輕輕的走出了寢殿,範閑一眼便看到,正站在大殿內的葉靈兒。

  “養心殿還有其他休息的地方,早點睡吧。”

  說完,範閑就急忙要出門。

  正在經過葉靈兒身旁的時候,她伸手直接攔下了範閑。

  範閑不由得一臉疑惑,詢問道:“還有什麽事?”

  “今天、今天是我不好。”

  葉靈兒臉憋得通紅,才算是憋出一句完整的話:“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遭受刺殺,婉兒今日也不會被嚇到。”

  聽完這話,範閑一臉的驚訝,著實感到意外。

  葉靈兒向來高傲,今日千金大小姐主動向他道歉,倒還真挺難得。

  雖這樣想,範閑還是笑道:“如果我說,這一切早就猜到了,你信嗎?”

  葉靈兒下意識的瞪大了眼。

  隨即,範閑擺擺手,朝殿外走去:“早些歇著吧,不必往心裏去。”

  “那你呢?”

  葉靈兒連忙上前兩步,問道:“你這是幹嘛去?”

  範閑頓了頓,從遠處傳來了一句話:“我這人從來不放隔夜仇,我去回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