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無聊的轉著眼珠子，實在是對這話題無感。

  倒是林虎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注意到林溪的異樣，覺得今天自己這個傻妹妹好像怪怪的。

  平常林溪也是經常坐在炕沿邊上，呆呆的木著一張臉，跟個木頭人一樣，但是剛才他似乎看到了林溪露出了個很不耐煩的表情？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傻子林溪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林虎有些不敢相信，使勁的揉了揉眼睛，嚴重懷疑自己剛才是看錯了。

  但還沒來得及質疑，就聽見林大山的腳步從外頭走進來。

  大概是得知林虎終於回來了，便想過來教育教育他。

  他沉著臉，進門的第一句話便是：“你還知道回來！”

  林虎直接扭過臉去，將抗拒的神色表現得淋漓盡致。

  “臭小子！”林大山見狀，臉色更難看了。

  他其實也不是不疼林虎，但是這個兒子老是喜歡跟他對著幹，有家不回，盡去別人家住，活像別人家養的兒子一樣，幾次教育也都不聽，林大山也心累得不行。

  久而久之，父子倆見麵就成了這幅樣子，跟仇人見麵似的，一個不願意交流，一個又被氣得說不出話，父子倆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林溪在一旁看著這一幕，覺得這簡直就是古代版的虎爹與叛逆兒的縮影。

  林溪雖然沒有教育過孩子，但是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

  當下便好心的岔開話題：“爹，明天好像是趕集的日子，爹能帶我去鎮上嗎？小溪還從來沒有去過鎮上呢。”

  林大山成功的被轉移了注意力，想起這麽多年來，林溪一直因為癡呆的緣故沒有離開過村子，鎮上更是一次都沒有去過，不免有些心疼，想都沒想便答應道。

  “行，明天爹帶你去趕集！”

  林溪彎著眼睛一笑：“謝謝爹！”

  林大山見到女兒的微笑，方才那點因為林虎的不快也消失不見，不輕不重的看了林虎一眼，叮囑了一句別欺負妹妹，便又出去了。

  留下一旁的林虎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林溪。

  “林溪！你會說人話啦！？”

  林溪：“．．．．．．”什麽叫會說人話了，敢情她以前不是人嗎？

  她無語片刻，糾正道：“二哥，我隻是恢複正常了而已。”

  林虎嗷的一聲站起來，蹭蹭蹭跑到林溪跟前，跟看大猴子似的圍著林溪轉了兩圈，似乎對林溪恢複正常這件事情有著極大的興趣。

  “你是咋好的，怎麽不早點來告訴我，我可是你哥哥誒！”林虎不滿的瞪著她。

  林溪嘴角一抽，心道我上哪跟你說去，誰叫你不回家的。

  不過心裏這樣想，麵上卻不能這樣說。

  畢竟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個家裏，林虎是唯一一個跟她一樣討厭林妙春的人，她勢單力薄，能跟林虎搞好關係的倒是很有必要。

  因此林溪甜甜一笑，將自己發了一場高燒，醒過來的時候就正常的事情簡單的告訴了林虎。

  林虎年紀不大，外加沒有上過學，但是一些怪誌奇談倒是聽了不少，是以聽到林溪的話非但不覺得古怪，甚至還覺得很新奇。

  “太好了！以後別人可不能再嘲笑我有傻子妹妹了！我明天就把你帶到狗子家去讓他瞧瞧！”

  林虎像是個找到了新奇玩具的小孩，這會滿心都是將恢複正常的妹妹拉出去溜一圈，恨不得讓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林溪變好的這事。

  林溪自然是巴不得有這樣的契機，畢竟一個神智正常的人能做的事情可比傻子能做的事情多多了。

  可惜今天天色已晚，饒是林虎再怎麽迫切也隻能等到明天。

  因為林武的事情，一大家子午飯和晚飯隻能一塊對付了，簡單的吃了點菜葉子糊糊便各回各屋。

  當天晚上，林虎難得留在家裏睡覺，不過在臨睡前還在反複的念叨著明天一定要吧林溪帶出去給自己的小夥伴瞧。

  林溪敷衍的應著，一邊想著明天去鎮上的事情，一邊睡了過去。

  清水鎮是方圓百裏一個比較大的鎮子，林家村恰好屬於清水鎮的管轄。

  清水鎮每逢三六九是趕集日，屆時附近的村民們有事沒事的都會去鎮上逛逛，村子裏的人大多會帶些農產品和自家生產的東西去鎮上賣，雖然掙不了幾個錢，但是也聊勝於無。

  老林家也不例外。

  知道今天林大山要趕集，林老太太昨兒個晚上便將自己收集的雞蛋交給了林大山，叫他今兒個去鎮上把雞蛋賣光。

  天還蒙蒙亮，人影都還看不清的時候，林溪就已經跟著林大山走出了老林家，前往清水鎮的路上。

  早飯就是兩個冷硬的玉米麵窩頭，林溪極為艱難的吞咽著。

  林大山還害怕林溪吃不飽，體貼的準備將他那一份留給林溪。

  林溪趕忙擺手拒絕了，“爹，你吃吧，小溪吃飽了。”

  天知道，要不是因為不想走到半路暈倒，林溪壓根連碰都不想碰這種難吃的窩頭。

  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林溪隻覺得自己腳都快斷掉了，滿心的期待也都在漫長的路途中淡去的時候，她終於看到了灰撲撲的城牆。

  上麵寫著三個大字——清水鎮。

  林溪發現這裏的字跟她所認識的字很相似，隻不過有些撇捺之間的微小區別，但不大。

  這樣一來的話倒是便宜了她，總算是不用再重新學字了，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林大山雖然說是答應了帶著林溪出來趕集，但是老太太交代的事情卻不得不放在心上。

  他熟門熟路的帶著林溪去了一條街道，那街道上擠滿了形色各異的人。

  有的是挎著筐子出來買東西的大娘，還有出來采買的小夥子，但更多的則是或蹲或坐在地上的農家人，麵前擺著自家出產的農產品，其中就屬雞蛋最多。

  以前林溪便聽過有雞屁股銀行這一說，如今看來這句話倒是在各個時代都符合。

  林大山來的時間不算早也不算晚，倒是挑了個不錯的地方。

  將盛放雞蛋的框子擺在了地上，他用手擦了擦地麵，然後叫林溪坐下。

  “咱們先把奶奶的雞蛋賣了，然後爹再帶你逛逛。”

  林溪乖乖的點了點頭，坐在了一旁。

  不得不說，林老太太這人或許不怎麽樣，但是養的雞蛋倒是不錯。

  個頭大，形狀飽滿，顏色也光澤，比起旁邊幾個攤子賣的雞蛋來說算是頂好的貨色了。

  林溪覺得隻要長了眼睛的人都會選擇買他們家的雞蛋，所以應該很快就會賣出去了。

  今天雖然沒有下雪，但是外頭的寒風呼嘯而過，還是懂得人渾身哆嗦，林溪隻盼望著雞蛋早點賣完，然後她跟著林大山逛一逛，順帶找找發財的商機。

  很快，便有人來到了林大山的攤子前準備問雞蛋。

  林大山的雞蛋價格是林老太太一早就說好了的，一個賣一文錢，換算成後世的價格的話，差不多是一塊錢一個，這個價格完全不貴，畢竟是正宗的土雞蛋。

  誰知道那個胖大嬸一聽，直接臉一沉：“你這是搶錢呢！賣這麽貴！知道別人家雞蛋賣多少嗎？十文錢十五個！”

  跟在那胖大嬸身邊的瘦個子婦女應該是她的鄰居之類的，一聽這話趕忙點頭附和：“是啊，這位大哥，我瞧著你也不是個壞人，但是你這雞蛋價格確實太貴了，哪有一個雞蛋賣一文錢的？人家一斤肥墩子肉才十文錢一斤呢！你這雞蛋都快比一斤肉貴了，這真是說不過去啊。”

  林大山口舌向來不厲害，聽著麵前兩個婦人嘰嘰喳喳的，也開始擔心是不是自己的價格確實賣貴了，一時間也心急起來。

  那個瘦一點的婦女還在勸說：“這位大哥，你瞧瞧這條街上多少人在賣雞蛋啊，要不是我這老大姐瞧著你這雞蛋不錯，也不會跟你說這麽多，我們是真心想買，你要是誠心的話就給個老實話，這一筐子她全都要了。”

  胖婦人適時地哼了一聲，沒有出口否認，間接的承認了瘦婦人的話。

  一筐子全部要了？

  林大山沒想到這一下就來了這麽大的買賣，更加拿不定主意了。

  他一麵覺得這兩個婦人誠意十足，但是又想到林老太太定下的價格，左右搖擺不定。

  “你賣不賣啊，要是不賣的話我也懶得跟你浪費時間了！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要不是看你們爺倆這麽冷的天還出來賣東西，我還懶得浪費錢買你雞蛋呢！”那胖婦人見林大山神色猶豫，直接不耐煩的開口催促。

  “你說說你這當爹的，你皮糙肉厚倒是無所謂，可是你看看你家丫頭在這凍著，早晚得凍出病來！”

  瘦婦人也在一旁幫腔，勸著他：“是啊大哥，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你也得為你家孩子著想吧，這麽冷的天，還是早點賣完了早點帶著孩子回家吧。”

  提到林溪，林大山便不由得多了幾分擔憂。

  轉身看了林溪一眼，果然見林溪一張小臉麵色蒼白，頓時皺起眉頭，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擔憂和心疼。

  一旁的兩個婦人見狀，不由得對了對眼神，紛紛露出得逞的微笑。

  這雞蛋的質量相當不錯，別說是一文錢一個了，就算是兩文錢一個說不定都有人買，要是能夠用十文錢十五個的價錢買下來，那她們可真是賺了啊！到時候轉手一賣，最少也能掙個二十來文，有這便宜不撿是傻子！

  至於這穿著寒酸的漢子是不是會虧本，她們才懶得在乎，誰叫他笨呢，生意都不會做就來賣東西，被騙了那是活該！

  林大山歎了一口氣，剛要開口答應，林溪卻忽然拽住了他的袖子，開口道：“爹，咱們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