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進京的時候，天色陰沉沉的，好像是老天也不覺得這是個什麽喜慶日子。

  領著何秋和常茂，三人匆匆趕到定遠侯府，看到王弼的棺槨後，藍玉再也忍不住了，撲倒在棺槨前，嚎啕大哭。

  藍玉和王弼的關係也是不錯的，或者說王弼和淮西的一夥子勳貴，水的關係都不錯，常年擔任各大將軍們的副將。

  但是因為他和藍玉一起追亡逐北，最終打破了北元王庭，眾人也就默認他和藍玉的關係更好。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當初兩人意氣風發，藍玉還是在王弼的建議之下，才能那麽順利的直搗黃龍。

  可如今不多短短的兩年，兩人已經天人兩隔，這怎能讓藍玉不傷心？

  得知藍玉來到定遠侯府吊唁的消息，曹國公李景隆、魏國公徐輝祖等等一大批的勳貴也趕了過來。

  徐輝祖有些哀傷的站在藍玉麵前說道。

  “涼國公，我……我沒看顧好定遠侯。”

  藍玉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反問道。

  “他是小孩嗎？需要你們看顧？本來想的也是讓他看顧你們罷了，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徐輝祖和李景隆等人更為愧疚了，默默地低下頭，依次進入靈堂，給王弼上香。

  鬱新在家扭捏許久，還是帶著幾名戶部侍郎一起來了，他們來的時候，現場的勳貴們有些騷動。

  何秋也就罷了，跟著藍玉一起來的，他們也不好說些什麽，可你戶部的還敢來定遠侯府？

  不過藍玉揮了揮手，製止了身後的這些騷動，靜靜的看著鬱新問道。

  “鬱尚書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鬱新蠕動了下嘴唇，長歎一聲說道。

  “戶部清查太倉之糧，本就是應有之事，不管牽扯到誰，戶部都會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可若是有人被冤枉了，戶部當然也誓要替人洗刷冤屈，總不能讓真凶逍遙法外！”

  藍玉眯著眼，看著眼前的鬱新，半晌終於伸出了自己的大手，鬱新遲疑了一下，也伸出自己的手，兩手相握。

  藍玉深深的看了眼前的鬱新一眼。

  “希望鬱尚書能夠說到做到！”

  鬱新是匆匆走了，可是勳貴們都還在，今天的定遠侯府可比以往熱鬧多了。

  以往的定遠侯府總是有些冷清，說到底王弼是個侯爺，雖然他的功勞已經夠封國公了，但他當初推辭了。

  就是在京城擔任的本職，也不是個特別風光的活，王弼已經老了，都有些想退下去了，擔任太孫東宮的職務，也不過是想要扶一程。

  可又有誰能想到，王弼就這麽魂斷京城了呢？

  府門外忽然有些騷動，王弼家的下人趕緊進來通報。

  “涼國公，太孫殿下帶著陛下的口諭來了。”

  朱允炆看著侯府的一幹勳貴，如此大的陣仗，讓他的嘴角有些幹澀，緊張的抿了抿嘴唇，呼出一口長氣。

  站在藍玉麵前，恭敬的說道。

  “涼國公好，陛下口諭。”

  藍玉也不敢怠慢，安靜的聽著朱允炆傳達朱元璋的意思。

  之間朱允炆清了清嗓子，高聲喊道。

  “朕會一查到底，還王弼一個清白，絕對不會讓功臣蒙受不白之冤！”

  李景隆他們不禁有些欣然，陛下終於給了準信了，雖然隻是口諭，但有這個也足以頂著壓力往下查很多東西了。

  藍玉朝著皇宮的方向微微拱手致意，說道。

  “臣謹遵陛下口諭。”

  隨後藍玉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甥孫，雖然和他沒有血緣關係，可到底是朱標的兒子。

  藍玉心裏一軟，拍了拍朱允炆的肩膀說道。

  “你跟我往侯府後麵來一趟。”

  朱允炆小臉蒼白，心裏很是別扭，他素來是不喜歡藍玉這個人的，總覺得他很跋扈，記憶中的藍玉也總是那副高高在上，意氣風發的樣子，哪有今日這麽溫和的？

  不過想來藍玉也不會有膽子，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敢對自己這個太孫動手，猶豫了下，朱允炆就跟著藍玉往後福裏麵走去。

  王弼的府邸很大，但是也很空曠，規製倒是符合他侯爺的身份，可是裏麵的裝飾都突出一個簡陋。

  由此也能看出，王弼絕不是什麽貪財之人，當然若是說他一直都這麽偽裝的，那藍玉也就認了。

  七轉八轉的，藍玉把何秋領到了侯府的武庫中來，推開庫門，就見到房屋內的四周放著幾個大兵器架子，上麵擺滿了兵器。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很多兵器上麵都有些破損，藍玉也不在意，領著朱允炆在這些兵器前麵一一走過。

  細細的給朱允炆講，這些兵器背後的故事，哪個是王弼作戰的繳獲，哪個是朱元璋賜下的，哪個是王弼自己以前用的，到了快壞的時候，不忍心丟掉，就把它收藏起來。

  直到兩人走到一個空著的架子上，藍玉沉默半晌，指著這個架子說道。

  “太孫，你知道這個架子上原本擺著的是什麽嗎？”

  朱允炆蒼白著臉，咬牙說道。

  “孤不知道！可是舅爺，這麽多年裏，死掉的國公都不止一個了，王弼一個定遠侯，你們為什麽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藍玉臉上一怒，就想給朱允炆來一巴掌，說的什麽屁話，可到底還是忍住了。

  藍玉的臉色也變得有些冷淡，不願意再和朱允炆多說什麽，臣子們確實隻是臣子，可臣子難道就沒有心了嗎？

  人心都是肉長得，兔死狐悲的情感，大家都有。

  藍玉微眯著眼請，帶著些緬懷的意味說道。

  “這裏原本放著的，是太子殿下賜予他的寶劍，那個時候，太子剛成年沒多久。”

  “我也很年輕，當初還是我領著王弼去見太子，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當初太子手中也沒有多少銀錢，整個大明都窮的很，太子更是以身作則，所以想要賞賜的時候，發現還是挺窘迫的，就從陛下的內庫中挑選了十把寶劍，賜予臣下。”

  “我那就有一把，王弼也有一把，故穎國公也有一把。”

  “隻不過我身邊還有很多開平王的寶物，而且仗著和太子是姻親，對他賜下的寶劍倒也不甚愛惜，一直丟在府庫裏吃灰。”

  “可是王弼卻一直把這把寶劍佩戴著，直到太子身死，為了避免睹物思人，他就把寶劍放回府庫供奉。”

  “你知道嗎，王弼自刎的時候，用的就是太子賜給他的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