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曹悍趕往安喜城，在臨時行軍元帥府拜見李顯。

  ??見曹悍隻帶程伯獻和三五護衛隨行，李顯不禁奇怪：“張九節為何不一同前來？”

  ??曹悍笑嗬嗬地道：“張將軍回城時身受重傷，臥床休養，無法處理軍務，現在駐守在恒陽的三萬奇軍，都由末將統領。”

  ??程伯獻嘴角抽搐了下，看他一眼，對他鎮定自若的樣子越發感到欽佩。

  ??李顯猶豫了會，在那道行軍元帥令上寫下曹悍的名字。

  ??“鑒於張九節無法理事，孤就破格任命你暫代奇兵總管一職，統攝三萬兵馬坐鎮恒陽。”

  ??曹悍急忙拜倒叩謝：“末將一定不負殿下重望！”

  ??李顯的本意是讓張九節暫代總管，曹悍為副。

  ??畢竟張九節的正式官職是右千牛衛將軍，品銜上比曹悍高出不少，又是二張在軍方最為倚重的臂膀，李顯不願因一點小事得罪二張。

  ??現在張九節重傷，李顯也隻能把恒陽交給曹悍才能放心。

  ??堂中所坐的武延秀微不可覺地冷哼一聲，有些不忿曹悍突然躍居高位。

  ??武延秀的臉色有些泛白，不久前遭遇阿史那默距伏擊，混戰之中，他也受了些輕傷。

  ??平時養尊處優習慣了，這次經曆真正的戰火考驗，僥幸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精神上受到的打擊和影響，比傷痛更嚴重。

  ??武重規和武攸暨意外戰死，如今在河北道行軍元帥麾下，武黨勢力處於絕對弱勢一方，武延秀自然沒有底氣，站出來反對曹悍暫攝總管職權。

  ??王仁皎和王守一父子表示祝賀，薛訥也在一旁悄悄向他豎起大拇指。

  ??安排好恒陽事務，曹悍又向李顯匯報斥候軍進入定州以後的一係列行動。

  ??曹悍說的漫不經心，李顯狄仁傑等人聽著卻隻覺驚心動魄。

  ??不管是夜襲恒陽，還是香岩山突圍，又或是深陷童山跋山涉水，以黑曹軍之名轉戰恒州，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曹悍能夠帶領斥候軍，衝出突厥人的重重封鎖，本身已是一個天大的奇跡。

  ??至於突厥人是如何追蹤到斥候軍下落的，曹悍並未說太多。

  ??一來他沒有證據，證明是武攸暨和張九節暗中泄露斥候軍位置。

  ??二來武攸暨已經“戰死”，此刻再把罪名推到他頭上，難免讓人懷疑別有用心。

  ??李顯捋須讚道：“曹悍和斥候軍人數雖少，卻為我們吸引了突厥人大部分的注意力，為大軍進駐安喜，穩定定州形勢創造有利條件。河北平亂，曹悍和斥候軍功不可沒，孤會在軍報裏詳細記述你們的功勞，向朝廷為爾等請功。”

  ??“臣多謝殿下厚愛！”曹悍急忙拜謝。

  ??李顯對曹悍的表現非常滿意，曹悍是他的心腹近臣，立下大功，聖心大悅之下，他顏麵有光，也表明他有識人之明。

  ??狄仁傑笑道：“曹將軍是定州諸軍裏，與突厥人交手次數最多，立功最多的將領，眼下莫賀達幹退兵，獨留下右相察咄悉匐六萬大軍，扼守飛狐道，占據北平、望都一帶與我軍對峙，不妨請曹將軍說說自己的想法，如何才能將其趕出定州。”

  ??李顯身邊的兩位副帥，婁師德染病休養，隻有狄仁傑為他出謀劃策。

  ??河北大軍的具體行動方略，總體上也是由狄仁傑來製定。

  ??有太子親衛端上一方案幾大小的地勢沙盤，眾位將領圍攏過來。

  ??狄仁傑在北平、望都、飛狐山一帶插上幾支小黑旗，代表突厥兵馬，代表周軍的小紅旗大多聚集在安喜城附近，還有安喜北邊，唐縣、恒陽的兩支紅旗。

  ??曹悍見狄仁傑笑眯眯地望著自己，不禁笑道：“狄公這是要考驗末將？”

  ??王仁皎笑道：“你未到之時，太子殿下與狄公，已經商量出一個大致的退敵之策，狄公說你多急智，不妨說說看，說不定你的想法與我們不謀而合。”

  ??王守一平和的目光裏同樣流露幾分期待，曹悍第一次帶兵就立下諸多亮眼戰功，行軍風格喜歡劍走偏鋒，以奇詭製勝，但亦不會一味貪功冒進。

  ??四個字總結，浪中帶穩。

  ??曹悍已經用他的實際表現證明了自己在軍事上的才能，眾人都想聽聽關於咄悉匐的六萬大軍，他有什麽特別想法。

  ??盯著行軍沙盤思考了會，曹悍首先拿起一支小紅旗插在飛狐山旁，踢走了那裏代表突厥人的小黑旗。

  ??“狄公的意思，隻怕不是簡單地把突厥人趕出定州，而是想一鼓作氣消滅這支突厥兵馬。

  ??那麽至關重要的第一步，就是奪回飛狐道入口，不能讓突厥人留下退路，或者說，就算突厥人想走，也不能讓他們走飛狐道！”

  ??王仁皎微不可覺地點點頭，狄仁傑不作表態，笑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曹悍思考了會，指著沙盤北邊，一座東北西南走向的山脈說道：“此處是恒山，也是定州與易州的分界，我記得狄公的《懷英兵韜》中記載，恒山東北靠近易州地界，有一段五回嶺，山嶺險峻難行，卻是出入太行山的最近地段。

  ??突厥人攻陷易州後，分出一小股兵馬穿越五回嶺進入定州，出發時間晚，卻趕在莫賀達幹之前抵達定州地界，並且成功突襲飛狐道口，讓莫賀達幹大軍順利通過飛狐道。”

  ??狄仁傑笑道：“關於五回嶺，《水經注》裏早有記載‘....下望層山，盛若蟻蛭，實兼孤山之稱，亦峻竦也。’五回嶺之險峻，可見一斑。”

  ??“若是能想辦法逼咄悉匐率領大軍往五回嶺撤退，或許我們就能依山勢險地大做文章！這樣，可以避免與突厥人野戰，減少我軍不必要的損失。”

  ??曹悍把他的想法說出，狄仁傑和王仁皎點頭表示讚同。

  ??李顯打著哈欠，顯得有些困倦，天氣日漸轉涼，他已是早早穿上厚厚的裘衣，看上去略顯臃腫。

  ??“行軍布陣有狄公操持，孤倒是沒什麽不放心的。孤病體未愈，精神倦怠，你們商量出個結果，再來報與孤知曉。”

  ??李顯說罷，在兩名隨侍宦官的攙扶下從公堂偏門離開。

  ??狄仁傑繼續道：“飛狐山道口易守難攻，強攻不是辦法，需要從長計議。”

  ??曹悍看了眼薛訥，笑道：“我倒有個想法，咄悉匐脾氣急躁暴虐，他率領大軍奔襲安喜，眼看就要破城，卻被薛將軍領軍及時趕到，化解安喜之危，若是薛將軍率軍前往挑釁，說不定能引他率大軍出城決戰。

  ??我率領一軍伺機突襲飛狐道口，王總管和王將軍再分別拿下北平和望都，逼迫咄悉匐往北麵撤軍。隻要察覺到他想從五回嶺撤出河北，我們就可以提早布局。”

  ??狄仁傑和王仁皎議論一番，都覺得這份計劃可行。

  ??當即，河北中軍開始針對咄悉匐六萬兵馬加緊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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