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唐寧心中已經有些後悔。

  朧月曾經隱晦跟他說過，當年龍宇東皇一件極其特殊的秘寶無故失蹤，因為那藏著秘寶的閣樓乃東皇親自布置的絕強陣法，除了門中弟子，再無他人可以無聲無息進出，東皇為此懷疑遷怒門中弟子。

  至於那所謂的特殊秘寶是什麽，朧月當時並未回答。

  唐寧隻知後來東皇修行萬字碑林，變得瘋瘋癲癲，門中弟子長老不斷勸說，想要讓東皇毀掉萬字碑林，東皇不允。

  一日，門中第一、第二、第七三位弟子趁東皇外出，偷偷潛入迷離穀，意欲毀掉萬字碑林，不曾想東皇因故返回。

  這件事也終究惹得東皇新仇舊怨一起爆發，加之當時東皇神誌已經混亂不堪，竟解散長老會，驅逐所有弟子，更將勸阻者擊殺十餘、重傷數百，令得曾經恢弘燦爛的東皇山陷入寥落境地。

  唐寧想，那幾位弟子竟然敢於冒著滔天風險去毀萬字碑林，必是對東皇山忠誠無比、對龍宇東皇情深義重，又怎會去盜什麽秘寶，管窺見豹，東皇山弟子想必也大多如此。

  不論那秘寶到底是什麽重要物什，又是何人所偷，都不該遷怒其他人，何況是這等弟子。

  捫心自問。

  雖然當初東皇山陷落，這些弟子無一人出現，令唐寧心中對他們多少還有些怨念，但推己及人，自己若是被如此不問青紅皂白強行趕出山門，想必也會對東皇山懷有怨懟。

  見死不救雖難免不近人情，但終究不過冤冤相報，分不得對錯……

  “哎……”

  唐寧輕歎一聲，想要回頭，腦中忽然想起那日東皇山在眼前沉淪的景象，終究毅然決然朝龍涎池去了。

  還未到龍涎池，便見著道旁石頭上蹲坐著一個女孩兒，正是古怪兄妹中的妹妹。

  唐寧笑道：“姑娘坐在這裏幹甚？”

  小姑娘聽見說話，回過頭來見是唐寧，展顏笑道：“你這小子，這幾日可無聊死我啦，想要去叫醒你陪我玩耍，那百裏小子卻怎麽也不讓，就差跟他打起來了。”

  唐寧默了半晌，苦笑道：“擾了姑娘心情，唐寧告罪。”

  小姑娘擺手笑道：“無妨，這不，前兩天又有一個人被從天上丟下來啦，和你差不多年紀，等我治好他的傷，便不需要你陪著我了。”

  “哦？”唐寧又是好笑又是疑惑。

  小姑娘從石頭上一躍而下，拉起唐寧的手道：“我跟你講，這小子可比你厲害得多，那龍涎池，他足足泡了四天，竟還活著。”

  唐寧皺眉：“此人傷得很重嗎？我全身經脈盡斷，也不過躺了一日罷了。”

  小姑娘搖頭道：“那倒不是，隻是我瞧他泡了兩日也沒有爆體而亡，就想著看看他的極限在何處。”

  “……”

  兩人走到龍涎池旁，小姑娘抬起瑩白小手一指，道：“就在那裏啦。”

  唐寧舉目望去，隻見果然有一個少年漂浮龍涎池上，如今他身上不過穿著一條襦褲，但見肌肉遒勁、身材魁梧，手掌腳掌皆頗為寬大，一眼望去，便隻此人肉身力量隻怕大得恐怖。

  瞧他麵容，十七八歲年紀的模樣，雙目緊閉，一雙濃眉緊皺，雖然猶自昏迷，卻滿臉殺機戾氣，威武不可名狀。

  “是他！”唐寧愕然道。

  “咦？你們認識？”小姑娘道。

  唐寧苦笑點頭：“的確認識，他是南疆佘穀教少主，名叫方禹，也算是我朋友。”

  “佘穀教？少主？那是個什麽東西？”小姑娘皺眉不解。

  唐寧愕然，雖然南疆稱不上強橫，但終究地處中原，佘穀教更是中原之地人盡皆知的“魔宗”之一。

  想必這豢龍穀中人從小在此長大，少有遊曆大荒，因此對外界多又不知。

  他也不多解釋，道：“姑娘若不介意，我可否先將他拉上來？”

  小姑娘撇了撇嘴，道：“無趣……不過既然是你朋友，也算我朋友啦，這試驗下次再找個人做吧。”

  “……”

  唐寧搖頭苦笑，飛身而起，淩空兩步掠到方禹身旁，真氣一卷，將方禹拖拽上岸，平平放在一塊巨石之上。

  伸手搭脈，唐寧但覺方禹脈搏沉穩厚重、平滑無恙，這比之正常人該是更加健康正常才對，一時竟不知他問題出在何處。

  唐寧真氣流轉，想要輸入真氣到他體內查看，隻是真氣才稍稍輸入些許，唐寧便覺手指一陣麻木，赫然從方禹手腕上彈開。

  唐寧臉色猛的一沉。

  他雖然經絡構造與這世間常人不同，因此這世間的高階的功法神通，他大多修行不了，但單論真氣之強、之凝練，他自認不輸當世一流高手。

  可他方才真氣探入方禹體內，隻覺一股更加恐怖的真氣在他經絡之中浩蕩穿行，雖然凝練厚實程度尚不及他，可卻充滿狂暴戾氣。

  若將自己的真氣比作浩瀚大河、奔騰如海，深厚而平靜，方禹體內的真氣便似那豢龍潭上萬丈瀑布，霸道而激烈。

  小姑娘見唐寧神色怪異，好奇道：“他怎麽了？看你臉色不太好。”

  唐寧默了半晌，遲疑道：“他現在的狀態很古怪。像是被人強行灌入極大的真元，因此損壞了經絡，但……傷人之法從未聽說過傷敵一百，自損一萬的。想必那人是想強行提升他的修為，但這法子太過凶猛，若非他體魄異於常人，隻怕早已自爆身亡，這般凶險的法門，說不好是在幫他還是在害他。”

  小姑娘疑惑道：“平白無故得來這麽厲害的真元，豈不是可以少修行很多年？”

  “不是很多年，看他體內真元之強盛，隻怕尋常修士一輩子也遠遠達不到這種程度，”唐寧搖頭歎道，“問題在於，一個人的真元強渡往往與其他東西相匹配，譬如天賦、譬如體魄、譬如神識、再譬如相應的功法、神通、運氣感悟等等。若單是強行提升真元，他消化不掉，便如同體內藏著一顆炸藥，雖是都會引爆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