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仰頭上望，蔚藍蒼天，那是現在的人無法窮盡的地方，沒了空氣、沒了靈氣，任憑修為如何超絕，往上也總有極限，可……該當有人也想過探索大海盡頭吧？

  他有時會想，這世界到底有多大，從東皇藏經閣的地理誌上看，中原之地不過是這片大陸的小小一片，中原之外所謂的八荒才是廣闊無垠，而八荒之外又有四海，出過海的，都說那是一片無盡之地、強大的妖獸數不勝數，其中不乏諸多堪比神級的怪物，便是龍族也不敢深入。

  可對於前世見過地球全貌的唐寧來說，腳下所在，必然是一個有窮盡的圓球，然則如此龐大的行星，引力必然也龐大已極，又如何一切表現得與地球一樣？

  是那些自己熟知的物理規律在這裏不起作用？還是有某種神秘力量操控著一切？

  若當真是有超越凡人的存在操控一切，那自己來到這裏，是否也與“它”有關？修行的盡頭又是什麽……

  “唐公子？”有人喊了自己一聲，唐寧卻感覺那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來。

  哦，是邢清清，可為什麽看不見她？

  眼前除了一片蔚藍，再無其他……

  “唐公子？唐寧！唐寧！”那聲音忽然急切起來，卻越來越縹緲。

  ……

  山脈嶙峋、溝壑縱橫，頭頂是星辰無極、腳下是連成一塊的大地。

  想起來了！

  這裏是那塊石頭的頂端。

  自己上次終於爬上石頂，可眼前所見，便是這般，除了高低猙獰交錯的“山峰”，便再無任何東西。

  “怎麽又回來了？這裏到底是何處？”唐寧皺眉喃喃道。

  “這是你的心！”一道聲音忽然響起，不知從何處傳來。

  上次自己爬上來時，這裏分明空無一人。

  唐寧猛然一驚，四下看去，卻仍是空無一人。

  與之前那玉陽神說話不同，玉陽神虛空傳音，尚有神識波動，這聲音卻仿若直接在自己腦中炸響。

  “是誰？”

  唐寧身子微微彎曲，手掌拂過腰間，想要自乾坤囊取出青光劍，卻摸了個空，原來在這裏，他雖然衣著看似如舊，可周身寶物、乃至配飾，都一個不存，或者說，多是虛影。

  “哈哈，我是誰？我是誰！”那聲音蒼涼浩瀚，仿若天地都隨之動蕩。

  “莫非你就是此處神袛？”唐寧默了半晌，皺眉問道。

  “神袛？”那聲音微微低沉，“這世間哪來的神袛？我修行三百餘年，自以為功參造化，更專注神識錘煉，想要觸摸天地大道，卻終究一無所得。”

  他頓了頓，仿佛輕歎了聲，道：“孩童不知天高，然修行日久，修為日高，便知這天……實在高不可攀、永無止境。”

  “你……”唐寧張嘴，卻忽然不知道該問些什麽。

  頓了半晌，才重新開口道：“敢為前輩名諱？又是哪族人士？”

  他此時聲音已經恭敬許多，畢竟神袛不在乎凡人禮數，這人，卻終究也是凡人。

  那聲音卻是哈哈笑將起來，半晌才道：“我是中州人，中州一個不存在的人……我見過你。”

  這話短短三句，信息量卻有些大了，唐寧一時茫然。

  見過？哪裏見過？若自己當真遇到過如此超然的人物，必然不會忘記。

  他說自己是中州人，卻又說自己是個中州不存在的人，是因為閉關多年，世人忘了？還是他隻是生在中州，從此逍遙域外，無人聽聞？

  忽然，空中星光流轉，許多流星劃過空域，黑藍的空域忽然光彩煥發，卻又片刻重新寂靜。

  “你看見了什麽？”那聲音問道。

  唐寧皺了皺眉，搖頭如實道：“隻見星空變化，看不出什麽。”

  “你沒學過星象？”聲音疑惑道，“東皇山嫡傳弟子，竟沒學過星象麽？”

  唐寧一愕，他知道自己是東皇山弟子，那便不是無意闖入自己的世界。

  唐寧心中諸多疑問，不過以此人做派，隻怕也不會回答，便恭敬回話道：“東皇山自有星象之學，不過在我看來，什麽星象之類，都是虛妄巧言，沒什麽實在用處，便不曾學過。”

  “放肆！”那人忽然大喝一聲，竟是暴怒已極。

  唐寧愕然，不知他怒從何起，默然不語。

  安靜半晌，那聲音才重新傳來，卻已然平靜許多：“大地萬物命運，皆與天地勾連，星象之學，浩繁艱深、包羅萬象、神妙無窮，怎會無用？”

  唐寧搖頭道：“天上繁星原本也是日月一類的存在，日月升落，豈會因為凡人的存在而改變？諸星浩繁，大多隻怕離我們遠超幾億億萬裏，又能與世間性命有什麽關聯？都是人類臆想而已。”

  “咦，你這猜想從何而來？”那聲音卻未嗬斥，隻驚愕問道。

  唐寧默然不語，難不成說是上輩子的無數先輩智者探索得知？

  那聲音也不深究，道：“星象所在，人力難及，你這些話無憑無據，才是真正的臆想罷了。”

  唐寧不耐與他胡扯，開口問道：“不知前輩引我來此，到底所為何事？”

  “是你的神識抵達此境界，與我的神識有所糾纏，此處是你的神識地域，怎叫我引你來？”

  又道：“不過老夫來此，確算得上是故意等你。”

  唐寧朝著虛空抱了抱拳道：“還請前輩賜教。”

  那聲音道：“嘿，你天生神識超絕，當真是我生平僅見，老夫來此，是想收你為徒，傳你觀星術。”

  “這……”

  那聲音打斷道：“你莫要忙著拒絕，即便你不信觀星之術，然我門中這套觀星術，卻可錘煉神識，於常人而言不過是一門高深些的功法，於你而言，卻是無上至寶。”

  唐寧愕然：“既然是無上至寶，前輩……怎願傳授於我？”

  “老夫天命將至，雖然座下有門徒無數，然想尋一個夠資格學我這套觀星術的，卻難如登天，所幸老夫見到了你。”

  說到後半句，他語氣之中的歡喜已然難掩。

  唐寧渾身微微起了些雞皮疙瘩，搖頭道：“承蒙老先生錯愛，小子沒有什麽大誌向，有現在的修為，已經十分滿足了，不敢汙了老先生的聖典。”

  開玩笑，能隨意進入自己神識之中，隨意拿出一門錘煉神識的秘典，這般大佬，哪一個是好惹的？

  他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越是聽著誘人的東西，越發需要無窮無盡的東西去補償、也越發充滿危險。

  他沒理由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秘法，而去招惹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