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捏著那塊魚肉，不禁大奇，這瀑布所成的水潭冰河，竟也有如此肥碩的大魚？

  正所謂水至清則無魚，這冰河左近並無植被生物，既沒有營養，這魚又憑何而生？

  且魚乃是冷血生物，即便北極之魚，也受不得極度冰寒，必須藏身海水深處，汲取地熱，這冰河之水，卻遠比北極海底更冷，隻是水流洶湧，這才不曾結冰。

  他心中陡然一動，道：“是了，是了，莫非來自下遊？”

  方雲龍雖不知他胡思亂想些什麽，聽到這話，隻淡淡道：“不要想了，這河到得盡頭，乃是一處洞窟，河水將那洞窟全然遮掩，也不知其中又是多少裏的地下之河，一旦入內，必然窒息而死，那洞窟之中河水洶湧，進去容易，到時想要回來卻難了。”

  唐寧皺眉道：“你試過了？”

  方雲龍道：“自然試過，我以衣服製作繩結捆縛岸邊巨石，往下遊了數十丈，所到之處卻全是灌滿了水的幽閉通道，若非還有幾分力氣，你此刻隻怕見不到我了。”

  唐寧默然，難怪第一次清醒的時候意念四掃，並未見得一個人，想來那時他也才醒，去試探地下河去了。

  唐寧心中悶悶，也不再說話，隻一個勁兒的啃食魚肉，雖然血腥刺鼻，可那魚也不知是何品種，竟頗為滑嫩可口，比之前世吃過的那許多生魚片，滋味不知好上幾千萬倍……

  又過不知幾日，憑著扶桑青木訣常年蘊養的身子，唐寧骨骼早已自動續好，經脈卻須得吸納靈氣才可愈合，這時急不來。

  唐寧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蓬蓬”悶響，似有人錘擊牆壁的聲音。

  這裏隻有他和方雲龍，搞出這般動靜的，自然是方雲龍無疑。

  “你又在發什麽瘋？”唐寧問道。

  “閉嘴，不要管我。”方雲龍厲聲喝道，顯然心情極差。

  唐寧倒不在意，任何人關在這不見天日、不知生死的地方數日，也難免心態失衡，何況那好動狂野的小子。

  過得半晌，那邊“蓬蓬”之聲頓止，隻聽方雲龍頗為萎靡的聲音喃喃道：“難道我們要老死於此？”

  是啊，這地方雖然有水有糧，加之兩人畢竟修為高深，即便沒有真氣，也不會輕易凍死，可這許多時日都沒有人來相救，難道他們就此坐以待斃，等到老死麽？

  唐寧沉吟半晌，道：“你能順著崖壁爬上去麽？”

  那邊默了半晌，憤憤道：“若是能爬上去，我豈用等你提醒？”

  唐寧早已猜到他的回答，點了點頭，道：“那現下就隻有一個辦法了，順河而下。”

  “我已經說過了，那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他忽然一頓，一雙綠油油的眼睛瞧了過來，言語驚詫道：“你是想直接通過那暗河往下……死裏求生？”

  唐寧點頭道：“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既然在此也是等死，不如拚死一搏。”

  方雲龍默然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忽而哈哈狂笑道：“不錯，不錯，我等八尺男兒，死於非命沒什麽打緊，困死在這一隅之地才是奇恥大辱。你小子很合我胃口。”

  說著，他幾步走到唐寧身旁，道：“走，走，我們這便出發，管它龍潭虎穴，先闖上一闖。”

  唐寧卻搖了搖頭，道：“現下不行，得再等上幾日。”

  方雲龍皺眉：“等什麽？你小子怕了不成？”

  唐寧道：“我身體還未完全恢複，隻怕挨不住這冰水，須得幾日休養，這才多些保障。我若怕了，又豈會跟你提起這個建議？”

  方雲龍臉上發燙，點頭笑道：“是極是極，是該先養好身子，不然下了水被寒氣入體，便是找到出路也是必死無疑，還是小子你考慮周到。”

  又道：“我這人性子粗野，說的話你莫要太過在意。”

  唐寧搖了搖頭：“無妨。”

  說著，他勉勵翻身而起，盤膝打坐。

  方雲龍見他靜坐不動，撓了撓頭，便即提了青銅刀，自顧自在不遠處睡覺去了。

  唐寧此時對周圍一切的感知早已消散，為感知那稀薄靈力，他幾乎將所有念力全然聚集在周身一指之內。

  真氣在念力操控之下微微流轉，他周身經絡登時微微發疼，那是強行鼓動受傷的經絡的反應。

  微薄至極的靈力絲絲入脈，有如龜爬一般，越過重重損傷的經絡緩緩流入丹田，經絡也隨之緩緩修複，雖然速度慢得可怕……

  也不知何時，他忽然進入一種玄妙的感覺。

  靈氣稀少，他周身毛孔、經絡便隻能極力去感知空中飄蕩的稀薄靈氣，這全身精神念力盡數放在那些微靈力之上，就像是用一台巨型計算機去計算、去解析一個事物，那種清明之感，前所未有。

  那種對靈氣本質的解析、了解，讓他身心沉入一個深不見底、卻滿是寶藏的汪洋之中……

  正在冰河岸邊手持青銅戰刀，靜候過路魚蝦的方雲龍陡然察覺身後一陣靈氣波動，他心中一驚，回頭看去，便看見了令他終生難忘的一幕……

  隻見無數微微如同粉塵的亮光在洞中遊離飄蕩，映得周圍全是蒙蒙熒光。

  那些熒光圍繞唐寧周身旋轉，而後似頗為喜悅的自唐寧額頭眉心鑽入他體內。

  也許是容納了太多這種熒光，唐寧整個身子竟也漸漸散發出蒙蒙光彩……

  方雲龍揉了揉眼睛，眼前一切並無變化，顯然不是看錯。。

  凝神感知，才陡然明白，那瑩瑩粉末般的光彩，竟是靈氣，一種活躍至極的靈氣……

  可眾所周知，靈氣乃是無形無味，飄渺不定的存在，念力可以感知它，五官卻絕難察覺。

  相比之下，空氣起碼還能感知到其阻力，靈氣卻幾乎無影無形。

  誰聽說過靈氣還能發光？！

  別說發光了，如此活躍的靈氣，他也是見所未見。

  腦中忽然想起，是了，之前這小子施展那古怪黑白圖時，百裏之內靈氣便是這般動靜，隻是當時的靈氣躁動遠不如此時活躍，更遠沒有發生靈氣發光這般驚世駭俗的異象。

  他心下又驚又奇，卻也知曉這於唐寧而言必是好事，不僅暗歎道：“東皇山果然代代妖孽……”

  說完，轉身又毫無波動的捕魚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