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簷下放眼望去，那廣場之上此刻站著隻怕不下三百人，西側數十人多是穿著暗黃衣衫，顯然乃是中州貴胄，他們身後則是近百渾身鐵甲重劍的精銳軍士。

  東側是數十渾身黑衣勁裝，手握鋼刀的漢子，個個身材魁梧異常、肌肉虯結、渾身煞氣，隻是連麵容都被黑色布帛遮掩，看不清容貌，裝扮倒和半山腰遇見的那些人頗為相似，顯然該是一夥兒，隻是更強許多。

  這兩大幫人顯然對峙已久，個個目光抑或凶狠、抑或嘲弄的瞧著對麵，嘴裏叫罵不已。

  兩幫人之外，還有交雜的各色人物，倒不知是何身份。

  “都給老夫住嘴。”一道渾厚聲音傳來，卻是從黃衣人那邊傳來。

  唐寧抬頭望去，隻見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緩緩從人群走出，手中杵著一根拐杖，身材傴僂，氣息卻是深厚，顯然是個高手。

  眾黃衣人聞言，都是立時住嘴，那群黑衣人叫罵半晌，不見黃衣人回應，也是自覺無趣，場中緩緩安靜下來。

  老者走到那群列成長隊的黑衣人前三四丈處站定，冷冷道：“耽擱的時間夠久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勸你們，放下武械，讓觀宮主跟我們走一趟，否則格殺勿論。”

  那幫黑衣人卻毫不相讓，領頭一黑衣人嗤笑一聲，冷道：“笑話，大宮主設計害死雲宮主，如今又想眾目睽睽將我家主人帶走麽，當真是無恥之尤。怎麽，聖帝閉關，這中州便成了翰州女人說了算嗎？”

  黃衣老者顯然大怒，滿臉漲紅，卻似乎忌憚什麽，終究強忍下來，沉聲道：“這麽說，你們是選擇被就地格殺了，然後我親自去請觀宮主了？”

  黑衣頭領卻似毫不畏懼，淡淡道：“若那女人親來此地，還可說這句話，你？不配和我家主人說話。”

  黃衣老者勃然大怒，手中拐杖重重一頓，隻聽“轟”的一聲爆鳴，那白玉石鋪就的堅硬地麵竟登時往前寸寸坍塌，半晌之後，他身前便留下一個數尺深、丈餘遠的可怕凹痕。

  唐寧心中一凜，不知這人是誰，竟有如此雄渾真氣。

  黑衣頭領卻隻冷冷瞧了那凹痕一眼，冷笑道：“怎麽，中坡家想要以下犯上，強行抓捕宮主麽？”

  黃衣老者嘿嘿一笑，道：“觀宮主的宮主之位那是聖皇所賜，我等不過軒轅家臣，怎敢以下犯上？然外麵流言甚多，說觀宮主乘聖皇閉關，竟設計毒害雲宮主，又派出刺客襲殺大世子，此乃大逆不道。

  我此番奉丘山長老會之命，特來請觀宮主走一趟，我等也願意相信觀宮主是無辜的，事情沒查清楚之前，絕不為難。這也是為了還觀宮主清白，如何算得上犯上作亂？”

  “放屁。”那黑衣頭領怒氣勃發，“眾所周知，我家主人性子平淡，連這聖女峰都少有下去，如何會做出那等事情？你們血口噴人，仗著聖主閉關，大宮主隻手遮天，就想來為難我家主人？嘿，那得看看我們手中的刀答應不答應。”

  “傖琅”一聲，他說完，反手拔出長刀，渾身真氣滾滾，刀尖直指那黃衣老者。

  後麵眾黑衣人聽著，一片亮花花的刀劍也齊齊出鞘，指向對麵黃衣眾人。

  “放肆，我乃長老會欽使，你要與長老會抗衡嗎？”黃衣老者厲聲喝道。

  黑衣領頭身子一震，卻隨即冷笑一聲：“我隻忠於我家主人，你想要抓她，便隻能踏著我們的屍體過去了。”

  “你當我不敢麽？”黃衣老者冷聲道，身上氣息節節攀升，黃色衣袍鼓蕩不息。

  一眾黃衣人皆是暗運真氣，後麵玄甲戰士也盡皆長劍出鞘，殺氣凜冽。

  屋簷之下的唐寧心中卻十分糊塗。

  他管不著中州這些狗屁倒灶的權利之爭、陷害之計，自己乃是受那老者所托，救出兩位世子，以換取起死回生之術。

  可任他如何觀望，都不見一個看得像世子模樣的人。

  此處既沒有世子，自己救誰？亦或者就此回去？

  可自己空手而歸，那老家夥還能替自己做事麽？

  他心中暗暗焦急，唯恐再拖下去，隻怕情況有變，可此時他又不得不等。

  隻聽那黑衣領頭冷冷道：“眾金山衛聽令，但凡踏入悠雲閣半步者，殺無赦。”

  一眾黑衣人高聲喝道：“遵命。”

  那黃衣老者臉上怒意終於達到最大，沉哼一聲，道：“既然爾等找死，就怪不得我等出手傷人啦。”

  他說完，卻並未立即出手，回頭沉聲道：“諸位，今日觀宮主拒絕長老會邀請，顯然做賊心虛，我中州世子遇襲乃是大事，我等作為軒轅家臣，中州名宿，不敢不盡力為之，今日若因此得罪金州聖地，也是迫不得已。”

  唐寧這才明白，原來這老頭兒顧忌的是觀應苔背後的金州勢力。

  想想也挺正常，人家雖然現在嫁入中州，可曾經乃是金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聖女，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個老頭兒也不知什麽身份，可即便再是中州貴胄，也不敢隨意對聖皇之妻、金州前聖女動手。

  忽聽得一人哈哈笑道：“中坡家好大的氣派，原本以為你們隻是來搗亂一番，如此聽來，倒是要當真動手啦。”

  “誰？”黃衣老者回頭怒喝道。

  隻見月光之下，一全身白衣的中年男子從身後閣樓中縱身躍出，緩緩飄落，容貌俊雅已極，一手羽扇輕揮，淡雅閑儀。

  “中坡怒，好久不見，可還記得我麽？”那中年男子微笑問道。

  他如此淡淡說話，那黃衣老者卻如遭電擊，身子猛地退後幾步，這才站定：“是你……”

  “是我，”中年男子輕笑點頭，“二十年前，我拜訪中坡家時，你身子倒還硬朗，沒曾想二十年不見，你老了許多，隻剩下脾氣仍是這般硬朗啦。”

  唐寧見此人容貌絕俗，一舉一動皆是翩然如龍，若是再年輕一二十歲，隻怕比之當日在迷離穀和孟軻交手、被譽為東夷俊寶的李東陽更要俊美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