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要去學校報到了，他就讀的中學，正是從前周老師任教的學校。這天晚上，劉誌光和許嫣然上門來，林瑛忙說：“誌光啊，嫣然馬上要足月了，挺著個大肚子，怎麽放心她出來？”劉誌光笑笑說：“她一定要跟我來，豆豆馬上要開學了，給他買了隻新書包。”說話時許嫣然把一隻新書包，遞到豆豆的手裏。

  豆豆謝過了舅舅和舅媽，銀生對他說：“開學後你更加要努力，不能辜負舅舅和舅媽。”林瑛讓許嫣然趕快坐下，銀生突然想起一件事，對孫子說道：“今天你舅舅和舅媽都在，應該讓你讀一封信的。”說著起身走進裏屋，拿出了劉嬋娟留給兒子的，讓他上中學前看的遺書。銀生激動地對孫子說：“你媽媽吩咐，要你在上中學前看，你自己打開看吧。”

  一屋子人都靜了下來，豆豆接過信封時，眼眶裏已噙著淚水。銀生在旁說：“你打開來看吧，念給我們聽。”豆豆小心拆開了信封，然後念道：

  “親愛的孩子：當你看這封信的時候，爸爸和媽媽在天上知道，你已是中學生了。你的年齡有十四歲了，個子長得很高了吧？我想豆豆就像一棵小樹，正在一天天茁壯成長。

  “親愛的孩子：當你走進中學校門後，你正在告別少年時代，開始邁入青春時代。我想對你說：中學是很重要的學習階段，你隻有全麵掌握了，中學階段的文化知識，才能為自己打好基礎，今後才會有有更大的進步。

  “親愛的孩子：我還想對你說，在中學的學習階段，同時是樹立自己理想的萌芽階段。你將來想當科學家？還是想當工程師？或者是想當醫生？哪一天你有了自己的理想，那更要努力學習。爸爸和媽媽祝願你，早日實現自己的理想。

  “親愛的孩子：你從小就很聰明，學習也很自覺，你的學習成績，一定不會讓爸爸和媽媽失望的。但我還是要說，除了學習文化知識外，尤其要注意自己的人格塑造。一棵小樹要是長歪了，今後很難矯正，也意味著將來不能成材。孩子：我不講太多的道理，因為我知道你一點就懂。我希望你在課餘的時候，多讀一些先賢的書，從中可以悟到許多做人的道理。你千萬要記住，中學是重要的學習階段，爸爸和媽媽希望你，德、智、體全麵發展……”

  這封信寫了二張信紙，豆豆邊讀邊流淚，終於忍不住悲慟大發，哭出了聲來。屋裏人此時個個流淚，海福上前摟住了侄兒，林瑛抹著眼淚說：“孩子有這麽好的娘，實在太可惜了，他娘沒有看到今天。”

  銀生此時也傷感，他撫一下孫子的頭，然後問：“你娘在信中說的話，你都懂嗎？”豆豆抽咽著點了點頭，銀生又說道：“嬋娟沒想到孩子十歲就念中學，這封信他提前看了，可是我們豆豆會記住媽媽話的。”劉誌光也對外甥說：“你是爸媽的驕傲，念中學更要努力，不能辜負大家對你的期望。”豆豆又默默地點頭，許嫣然對他說：“你不要傷心，叫阿爹和好婆也不要傷心，你帶頭笑一個給大家看看。”豆豆搖頭說：“我笑不出來。”

  海霞有意引侄兒笑，問他說：“你說舅媽肚子裏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豆豆望一眼許嫣然的大肚子，回答說：“是小弟弟。”海霞笑著對許嫣然說：“他猜得可準了，上次說嬸嬸生小妹妹，果然被他說中了。”劉誌光對妻子說：“但願又被他說中。”一屋子人這時都笑，豆豆也被引笑了。

  說了一會話後，劉誌光和許嫣然向大家告辭。海福把嫂子的遺書收了起來，對侄兒說：“我替你收好了，以後一起交給你。”接著又說：“你現在是中學生了，接下來學習任務更重，要做好充分準備。”銀生也說：“你現在懂事了，盼你將來有出息。”父子倆你一言我一語時，林瑛大聲說：“孩子雖然上了中學，可是畢竟年齡還小，你們父子兩個要把孩子逼成什麽樣？”銀生於是住了口。

  海霞回學校去了，豆豆也開學了。銀生擔心孫子上中學後，學習是否跟得上？吩咐海福要格外注意侄兒的學習情況。海福也有點擔心，這段日子他不寫稿，每天用心輔導侄兒的功課。好在豆豆學習自覺性強，又加天資聰穎，一個多月觀察下來，他的學習成績很不錯，銀生父子終於放下心來。

  豆豆這天放學回家，林瑛告訴他說：“你舅舅來電話，你舅媽今天下午生了。”他連忙問：“我舅媽是生男孩？還是生女孩？”林瑛笑著說：“這次又讓你猜中，你舅媽生了個男孩，你舅舅可高興了。”豆豆一聽這話，頓時喜得手舞足蹈，問林瑛說：“我什麽時候可以去看小弟弟？”林瑛說：“我想和你嬸嬸晚上去醫院，你別去了，等到小弟弟回家後再去見他。”豆豆點頭說好，林瑛急著要做晚飯，對他說：“苗苗在裏屋床上，你替我看著妹妹，我要做晚飯了。”

  林瑛做好晚飯後，海福和銀生先後回到家，過一會海榮和玉姍也到了。豆豆把舅媽生了兒子的事，一個個告訴他們。玉姍見他今天這麽興奮，笑著說：“你說舅媽生小弟弟，果然生個小弟弟，怎麽會這麽靈？”海福笑道：“我小時候也有這本事。我嬸嬸當年生海軍和海斌時，我都說她生小弟弟，後來都被我說中了。”玉姍說道：“這倒是希罕，你們叔侄倆還有這本事。”

  林瑛對玉姍說：“我吃了晚飯後，去醫院看望嫣然和孩子，想讓你陪我一起去。”海榮說道：“這是應該的，我也要去。”玉姍說道：“那得準備一份禮品。”林瑛忙說：“我們隨便買些水果什麽的。等母子倆回到家後，我們還要去上門。”玉姍於是說好。

  吃過晚飯後，林瑛吩咐銀生照看苗苗，自己同海榮和玉姍一起去醫院。豆豆進裏屋去做作業了，海福替父親沏了杯茶，然後也想進裏屋。銀生叫住了他，說道：“你坐下，我有話要對你說。”

  海福於是坐了下來，問父親說：“有什麽話？你說吧。”銀生說道：“現在趁你娘不在，我正好問問你，你對自己的終身大事，究竟是怎麽考慮的？我和你娘為你心急，鄉下好婆也為你心急，可你自己一點也不放心上。”他訥訥地說：“你們不用為我心急，我的事自己會安排的。”銀生瞪他一眼說：“這算什麽話？你年齡不小了，論條件各方麵也不差，為什麽遲遲不找對象？”

  海福聽父親一頓訓斥，頓時啞口無言。父子倆沉默了一會，海福抬起頭說：“這事不用心急。現在趁媽不在，我也想和你說件事。”銀生忙問：“是什麽事？”海福回答說：“是關於妹妹的事。”

  銀生瞪大眼珠問：“什麽事？難道你妹妹有男朋友了？”海福忙說：“你想哪去了？”接著說道：“妹妹大學畢業後，想去美國留學。”銀生搖頭說：“她想去留學，哪有這麽容昜？”海福回答說：“妹妹已準備得差不多了，可能過些日子就會有消息。”銀生驚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問道：“你是不是求秦老師幫助了？”海福點了點頭，把自己正在委托秦嵐的事，如實告訴了父親。

  銀生聽完後，驚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一會開口說：“你們都出息了，這麽大的事，竟敢瞞著父母。”海福連忙說：“不是有意瞞你，主要是怕媽媽反對，另外能不能成功，也沒有把握。現在差不多有些眉目了，所以我要告訴你。”然後說道：“現在還不能對媽說，她知道了肯定會和妹妹吵的。”

  銀生搖頭說：“怎麽知道我不會反對？”海福回答說：“妹妹出國深造是好事，我想你肯定會支持的。”銀生歎聲氣說：“你們不懂做父母的心。自從你哥哥離家遭難後，我和你娘都怕了。”過一會又問：“去美國留學的費用可不小，你倆是怎麽考慮的？”海福回答說：“秦老師願意做經濟擔保人，承擔妹妹學習期間的費用，這點完全可以放心。”銀生又歎氣說：“難得秦老師一片好心，不過又要欠她的情。”海福忙問：“這麽說你同意了？”銀生沉吟了一會，然後說道：“讓我再考慮考慮，這畢竟是樁大事。”

  接著銀生長時間不說話，海福望著他的臉色，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怪我？”他搖頭說：“我知道你是為妹妹著想，不能怪你。”海福又問：“那你擔心什麽呢？”他重複了一句：“你們不懂做父母的心。”

  海福望著父親沉鬱的臉色，不知怎樣說好。苗苗今天也乖，父子倆在談話時，她坐在祖父的膝上，一直沒有出聲。

  過一會兒，林瑛回到了家。豆豆聞聲從裏屋出來，問林瑛說：“好婆：我小弟弟像誰？”林瑛回答說：“像你舅舅。”他又問：“小弟弟什麽時候回家？”林瑛回答說：“後天回家。”林瑛從海福手裏抱過苗苗，親熱地說：“苗苗今天真乖，我走開也不哭。”然後對銀生說：“我陪苗苗睡覺了，你們也去睡吧。”銀生點點頭，站起身對海福和豆豆說：“我們去睡吧。”

  海霞在星期六回到了家，豆豆迎上去說舅媽生了個男孩。海霞聽了很高興，問林瑛說：“嫣然和孩子出院了沒有？”林瑛回答道：“已經出院了。”海霞笑著說：“那我明天去誌光家裏。”林瑛說道：“你抱一會苗苗，我要做晚飯了。”

  海霞抱過了苗苗，等到林瑛出屋後，豆豆在她耳邊說：“你到裏屋去，我有事要告訴你。”海霞於是跟他一起進裏屋，豆豆小聲對她說：“你要去留學的事，阿爹已經知道了。”海霞忙問：“是你告訴的？”豆豆笑著說道：“我才不敢呢，是叔叔告訴的。”海霞又問：“好婆知道了沒有？”他搖了搖頭，把這幾個晚上，海福天天勸說父親，把他倆的談話都說了。

  海福這時回到家，走進裏屋從海霞手裏抱過苗苗。海霞問他說：“爸爸是不是同意了？”海福回答說：“他要和你談話，你要做好準備。”海霞說道：“反正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海福說道：“你要做兩手準備，萬一情況有變，還得乖乖找工作。”海霞嘀咕說：“你怎麽泄氣了？我看這事一定能成。”海福突然覺得手上濕漉漉的，低頭看時苗苗的尿布濕了，海霞咯咯直笑，說道：“怎麽到你手裏就尿了呢？”連忙抱苗苗到前屋去換尿布。

  林瑛做好晚飯後，銀生也回到了家。林瑛嘀咕說：“海榮和玉姍怎麽還不來？”海福說：“說不定他們外麵有應酬。”林瑛說：“有應酬會來電話的，到現在也沒來電話。”說話時玉姍在門口出現了，她進門後說：“海榮不回來吃飯了。”林瑛問道：“是不是又有飯局？”玉姍點點頭，從海霞手裏抱過了女兒，林瑛連忙說：“你先坐下吃飯。”說著把苗苗又抱了過去。

  一家人坐下來吃飯，林瑛讓苗苗坐在自己膝上，桌上有一碗為孫女做的蛋羹，林瑛拿勺喂她。銀生問玉姍說：“為什麽每逢周末，海榮常有飯局？”玉姍笑笑說：“海榮還是少的，像我們樓上的工商局局長，我聽他老婆講，他除了在家吃早飯，平時很少端家裏的飯碗。”

  海福這時插話說：“怪不得人家說，幹部的工資含金量高，原來夥食費也省了。”林瑛聽了頓時惱火，大聲說：“你問問你爸，他的工資含金量高嗎？”海霞笑著說：“那是我爸不想占便宜。”林瑛接著說：“誰不想天天有人請吃飯？那是你爸沒有能耐。”

  銀生一下火氣陡增，朝林瑛吼道：“你這是什麽話？孩子早晚要讓你教壞。”林瑛氣呼呼說：“你倒說說看，我教壞誰了？”銀生氣忿地說：“海榮一點不長記性，我勸他少參加應酬，他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海霞勸父親說：“哥哥去應酬是為了工作，你別發這麽大火，”玉姍說道：“是這麽回事，海榮在電話裏說，有好幾個區領導一起去，他推辭不了才去的。”林瑛對銀生說：“你聽到了嗎？為什麽非要往壞處想呢？”銀生連連搖頭，說道：“到底是什麽工作，非得在酒桌上談？難道辦公室裏不能談？從前機關裏沒有這種現象。”海福笑著說：“看來你落伍了。”銀生憤憤地說：“這不是好現象，這班幹部太不像話了。”林瑛還想爭辯，海霞朝她使了個眼色，她於是把話咽了回去。

  吃好晚飯後，玉姍抱起女兒要回家，林瑛說：“你一個人抱她回家，路上夠累的，幹脆別抱她回去了。”玉姍回答道：“你天天帶她也夠累的，星期天休息一天吧。”林瑛於是把一包尿布遞給海霞，關照她說：“你送嫂嫂回家，路上輪流抱孩子。”

  海霞和玉姍出門後，林瑛朝銀生嚷道：“有你這麽小心眼的嗎？海榮大小是個幹部，他在外應酬是為了工作，你瞎嚷嚷什麽呢？”她見銀生不出聲，接著又說道：“以後少在玉姍麵前亂說話，人家煩你，你還不知道。”誰知銀生猛一拍桌子，大聲說：“誰要是煩我？那就別進這門。”林瑛見他雙目圓睜，一下子被他嚇住，海福拉她進裏屋，說道：“你就少說幾句，坐下來看電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