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

  蘇意聽到阮在想過世的消息。

  當時她正坐在辦公室裏，蕭筱打電話給她，“蘇意，聽季臣司的助理說，阮在想過世了。”

  蘇意怔了一下，斂眉，“過世了？”

  “嗯，在重症病房裏住了幾天，命沒保住，去了。”

  蘇意聽著，默然不語。

  蕭筱繼續說：“蘇繪錦被關在牢房裏，請求見你，你沒答應，她就打電話給季太太了，在電話裏哭著說自己母親過世了，季太太憐惜她，就答應她，會來找你求求情。”

  蕭筱說到這裏，慕南席便過來敲門，探進個頭來，“老鐵，季太太找你。”

  蘇意忍不住抿了下唇，道：“馬上就來。”

  *

  會議室裏。

  季太太端坐在一張轉椅上，身著一珍珠白套裝，優雅而華貴。

  蘇意走進來，微微一笑，“季太太，您找我？”

  “坐。”季太太看她一眼，伸手拍她的手背，動作親昵，“你是浮初的妻子，說起來，你還該叫我一聲姑姑。”

  “姑姑。”蘇意開口。

  季太太點點頭，用一雙美麗的杏眸去瞧蘇意，透過落地窗外投來的金色光暈，蘇意臉上漾著溫和的笑意，可細看之下，又發現她眼底壓根沒有笑意，藏著的，是一股令人心驚的漠然。

  季太太發現自己壓根就看不透這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當下就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笑著說：“我今天來，你應該知道是為了什麽事吧？”

  蘇意微微一笑，眉目淡雅，“知道。”

  “那你願意撤訴嗎？”

  蘇意輕輕搖頭。

  季太太吃驚，“你不願意撤訴。”

  蘇意歎了口氣，“如果什麽罪過都能被原諒，那還要法律做什麽？”

  “本來嘛，我也不想管的，但阮在想過世了，那孩子，又那樣哭著求我……百善孝為先，她想出來看看阮在想，也是情有可原……”

  “那她就跟法官說吧，可我說是沒有用的。”蘇意麵色平淡。

  季太太歎氣。

  蘇意又說：“姑姑，如果你真的拿我當自己人，希望姑姑就不要在過問這個事情了。”

  季太太沒說話，她一眼就看出蘇意的聰明之處，既然她不肯，那繪錦就出不來了。

  *

  三日後，阮在想的頭七。

  傍晚，蘇意在下班之前，叫了慕南席陪她出去一趟。

  慕南席給她開車，奇怪地問：“老鐵，我們去哪？”

  “首都監獄。”

  慕南席詫異，“去看蘇……林繪錦？”

  “嗯。”蘇意輕輕答了一句，閉上眼睛，養神。

  車很快就到了監獄。

  高高的灰色圍牆上麵是一圈圈電網，密封得牢不可破。

  蘇意進去，到了單獨的會麵室。

  很快，蘇繪錦被兩個女警察帶過來，如今的她，已不再美麗動人，七天的牢獄之災，加上母親過世，她瘦了很多，披頭散發，也沒閑心去打扮，就那麽邋裏邋遢地走了過來，坐在蘇意對麵。

  兩人見麵，一陣沉默。

  許久，蘇繪錦像是有了知覺，抬起頭來，布滿紅血絲的瞳仁從披散的頭發下望著蘇意，眼裏充滿了恨意和憎惡，卻不敢表現出分毫，隻輕輕伸過手來，拉住蘇意的袖子，淒淒楚楚地說：“蘇意，蘇意，你撤訴好不好？今天是我媽的頭七，我想去祭拜她，我認輸了，我以後再也不敢惹你了，等這次出獄後，我就立刻這裏，我再也不來首都了，隻求求你，讓我去看看我母親可以嗎？”

  “唉……”蘇意偏頭理了下頭發，歎氣，“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怎麽會不可能？隻要你同意撤訴，他們就會馬上放了我的！”

  “這次的控告，並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爸的意思。”

  蘇繪錦驚懼地看著蘇意，“爸的意思？是爸要告我的？”

  “你難道還不明白麽？我爸從來都隻是我爸，跟你沒什麽關係，你跟阮在想當年那麽拆散我們家，我爸知道了真相，他還會對你們心慈手軟？從一開始，就是你先利用我爸的！要不是你們對他使了手段，他何苦這些年來一直過得悶悶不樂！”

  “可是我媽也已經死了啊……”

  “阮在想的死，是她咎由自取，她自己要從樓梯上跳下去，怪得了誰？”

  “我媽是為了我！”說到這個，蘇繪錦的情緒就變得分外的激動，她似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憤怒道：“是因為你！你把我調到了SH市，不讓我回來，我媽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蘇意白淨的臉龐上沒有一絲情緒，冷笑道：“是，你們家有最多的苦衷，永遠什麽事都有借口，而別人就活該被你們設計，踐踏，承受子虛烏有的委屈。”

  “那你還來這裏做什麽？你既然不是來撤訴的，你來這個做什麽？你這個賤人，蘇意，你不得好死！”

  蘇意淡淡一笑，輕聲道：“來看看你怎麽垂死掙紮啊。”

  聞言，蘇繪錦眼眸一瞪，恨意滿滿地說：“你別太得意了！季太太她會救我出去的，她一定會保釋我離開這個的！”

  “保釋你離開這裏？”蘇意低笑一聲，眸裏帶了諷刺，“你真把自己當成季少奶奶了？”

  “你什麽意思？”

  “跟別的男人亂搞，當場被抓奸，人家來退婚，你還總是巴巴的去人家眼前裝可憐，想利用人家，你真以為人季太太真的是蠢豬不會動腦筋的嗎？她要是真那麽喜歡你，會退婚嗎？還有，你可別忘了，她是蘭家的女兒，是我姑姑，她怎麽可能真的站在你這邊啊？”

  “你說什麽？”蘇繪錦表情暴怒。

  “我說你是個愚蠢的女人，季太太是我老公的姑姑，他們身體裏留著一樣的血液，她會為了個外人來對付自家人？你是不是腦子不清醒？我這麽提醒了你還聽不懂。”

  蘇繪錦聽到這裏，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拚命地想要撲過來，撕扯蘇意。

  然而她還沒碰到蘇意就被兩個警察製服了，按回椅子上，一動不能動，麵無表情的女警察說：“70428，坐好！”

  蘇繪錦還想起來，可是完全起不來，她氣得渾身顫抖，瞪著蘇意，尖叫道：“你這個賤人，你從第一天回來我們家，就是要來害我們的，你好歹毒的心啊。”

  蘇意看著她，笑了笑，“我害你們？嗬，那一次的事情，不是你先挑起來的？或許應該說，你們從來都不會審視自己的問題，總覺得所有的錯誤都是別人的，因為你們有沒完沒了的苦衷，今天我來這裏，就是來告訴你，無論你怎麽做，我都不好撤訴，我就是要讓你呆在牢裏，懺悔一輩子自己所做過的錯事。”

  蘇繪錦聞言再也無法忍受下去，厲聲道：“賤人！你不得好死！你就應該出門被車撞死，你這個可惡的女人！”

  蘇意勾唇一笑，“那就看看誰先死好了。”

  那諷刺的笑容裏，似含著什麽深意似的。

  蘇繪錦瞳孔一縮，尖叫道：“閉嘴！”

  想撲過去撕爛她的嘴巴，可是她根本動不了，兩個預警牢牢抓著她，其中一個，還抽了她一個耳光子，“70428，我叫你坐好聽見了沒有？”

  蘇繪錦仿佛沒有聽到，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蘇意，充滿了怨恨。

  蘇意朝慕南席看去一眼。

  慕南席會意，從口袋裏拿出兩個厚厚的紅包，塞進了獄警手裏，“這個獄友的嘴巴似乎不太幹淨，就勞煩你們替她洗洗嘴巴。”

  兩個女獄警接了紅包，恭敬道：“這是自然。”

  隨後一棍子就捅到了蘇繪錦肚子上。

  她痛得跪了下去，卻紋絲不動，抬著頭，惡狠狠的瞪著蘇意，嘴裏不斷罵著，“賤人！你不得好死！你出門就會被車撞死！你們全家都會被車撞死……”

  慕南席有些看不下去了，對蘇意說：“讓她說個夠吧，我們走吧。”

  蘇意於是不再看蘇繪錦一眼，轉身離開。

  蘇繪錦在身後尖叫，“蘇意，你出門就會被車撞死！”

  隨後是雨點般的軍棍落下，蘇繪錦趴在地上，硬生生受著，嘴角躺著鮮血，卻不喊一句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