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丁源來到了柳城，衛戎從床上一躍而起，衣不及帶忙不及履，蓬亂著頭發便迎了出去。

  見了衛戎這副樣子，丁源微微一愕隨即便反應過來：少主這是想老婆想瘋了。

  他立即站直身子行了個軍禮：“稟少主，屬下此去將之前咱們行走的路線重新走了一遍，沒有發現夫人蹤跡，沿途也沒打聽到有用的消息。”

  當日宇文複的大軍經過平岡時，奚燕枝曾到那裏做了短暫停留，但是大家都在關注大軍的動向，還有不少士兵是和父母妻子劫後重逢，又有誰會注意到她們。

  因此，盡管丁源等人喬裝改扮沿途仔細打探，還是沒有尋訪到她們的蹤跡。

  聽丁源這樣一說，衛戎不禁大失所望，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丁源趕緊前跨一步緊緊扶住，這時樂成、崔征等人也都已趕到。

  樂成勸道：“少主且請寬心，此時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說明夫人並未遇到危險。”

  丁源也道：“待屬下再去尋訪，此番定然將夫人毫發無損地交到少主手上。”

  衛戎有氣無力喃喃地道：“錯了，全都錯了。”

  崔征性子比較急，脫口問道：“少主，哪裏錯了？”

  眾人把衛戎扶到屋裏坐下，喝了一口香茶待心情慢慢平複，衛戎這才開口說道：“你們想想看，咱們在草原上每到一處都要清掃大軍停留的痕跡，而且我們行蹤不定，她們三人決計想不到咱們去了哪裏。”

  他喝了口茶長歎一聲：“她們極有可能被咱們放出的虛假消息引了去，她們若是平安無事，此刻怕是早在鮮卑王庭了。”

  眾人心想他這麽分析倒是極有道理，隻是不知衛戎下一步做何打算，現下收複遼東的形勢一片大好，但需要縱橫一千多裏，收複二十五座大城，怕是至少需要半年時間，這麽長的時間少主如何等得？

  樂成沉思片刻開口道：“少主，眼下遼東再無勁敵，每城不過守敵千人且民心不附，此番前去攻打必將勢如破竹，這個美差不如交給屬下。你與崔將軍帶人前去接回夫人如何？”

  崔征道：“我這都是步兵，奔馳不快但攻城卻是在行，少主就把遼東交給屬下如何？”

  衛戎擺了擺手：“此去鮮卑王庭不宜人多，咱們五萬兵馬盡數帶去，也未必是人家的對手。”

  他沉吟半晌開口道：“傳我將令，升高元常為五品寧遠將軍兼領柳城縣令，領兵一萬駐守柳城，蘇常、黃平為七品翊麾校尉相助高元常守城，不得有誤。”

  衛戎隨後看向王全棟：“升王全棟為六品勇毅都尉，領兵五千奔赴黑頭山，擇險要處修築要塞抵禦草原來敵。”

  “是！”王全棟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退下。

  “升樂成為四品明威將軍，領一萬五千騎兵過醫巫閭山，從北線拿下望平、高句驪，經西安平，最後拿下樂浪郡。”

  “是！”樂成敬禮退下。

  衛戎最後看向崔征：“升崔征為四品明威將軍，領兵兩萬從徒河、險瀆經汶縣，從南線最後拿下遝氏。”

  “是！”

  崔征敬禮後退下，又上前道：“少主，那麽鮮卑王庭誰陪你去？”

  “韓罡、楊彪、丁源跟我四人足矣。各人分頭準備，明日出發。”

  次日樂成、崔征分別領軍向遼東進發，衛戎四人則在王全棟的護送下出了黑頭山口一路向西。

  遼西一帶山峰林立，溝壑縱橫，正是遼東五郡與西部草原的天然屏障。

  其時青山碧水滿眼蔥綠，路邊奇峰峭立，景色十分宜人。但衛戎無心賞玩，隻顧一路向西奔行。

  四人每人雙騎輪換著乘坐，第三日上便到了平岡。在這裏衛戎、韓罡、楊彪三人跟很多人都朝過相，不敢多做停留，一陣風般地飄了過去。

  又過了五日，四人才趕到鮮卑王庭尚都。到了城外，衛戎勒住戰馬立足觀看，都說草原人不喜城郭行蹤不定，原來並非如此。

  尚都建設規模雖比不上關內的郡城，但比柳城要大得多，城牆足有四丈多高，看起來城牆也十分堅固。

  城外綠草茵茵，北麵一汪巨大的水窪，堪比後世的西湖大小。

  此時正是水草豐美的季節，湖邊牛羊成群，在起伏不平的草地上有如一片片移動的雲朵，想必這裏的鮮卑人生活得十分滋潤。

  衛戎坐在馬背上翹首北望，見群山鬱鬱蒼蒼連綿不斷，其中一峰巍然聳立，山形微微有些熟悉，不僅感到有些奇怪。

  他凝思片刻猛然想起，陰山乃是阻斷蒙漢的天然屏障，過了陰山往北千裏之內再無高山，這裏莫不會是陰山？

  他仔細端詳那山峰，莫不就是他曾經和大閼氏會談時來過的山，鮮卑的王庭難道還和史書上記載的一樣建立在彈汗山下？

  這些鮮卑人還真是不把咱們漢人不放在眼裏，竟然把王庭設置得離雁門關這麽近，快馬也就一天的路程，這是想要吞並關內吧。

  城外一片自然祥和，完全沒有數萬大軍到來的跡象，衛戎不禁有些迷惑，宇文複那老小子帶了幾萬大軍過來，難道是攻進城了？

  不過看這尚都的城牆絲毫沒有打過仗的痕跡，這就怪了。不過好不容易來到鮮卑人的王庭，不進去看看怎麽行？

  於是衛戎對韓罡三人道：“走吧，進去瞧瞧韃子的都城長什麽樣。”

  四人此時都換做了鮮卑裝束，並且這段日子以來連續征戰，衛戎早已臉色黝黑，除了瘦了點，跟鮮卑人根本沒什麽兩樣。

  四人進了一家客棧把馬匹交給小二拉去喂草料，便到前台的飯廳坐了下來，要了幾個酒菜，上了一大份手抓羊肉，痛痛快快吃了起來。

  一連幾日連續趕路從沒好好吃過一頓飯，這當兒有酒有肉，對他們來說無異於人間美味。

  此時正當中午，客棧飯廳的生意極好，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鄰桌一位鮮卑官員模樣的漢子喝了一大口酒，對同伴道：“你們說，宇文複這次去了會不會真打？”

  衛戎畢業於燕京外國語大學，雖學的不是外語專業，但對亞洲各語係均有涉獵，並且近期和鮮卑人多有接觸，那人說的雖是鮮卑話，但他還是聽得明明白白。

  於是衛戎豎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