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賈逵的人撤出大廳，門外便傳來一聲暴喝：“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那麽容易！你當這裏還是你家麽？”

  這話問的，讓賈逵臉上一陣尷尬，若是老老實實投降，這裏可不就還是他的家麽？

  然而自從他們父子決定反水的那一刻起，這裏便不是了。事情敗露，他自然知道麵臨的後果是什麽，然而賈逵並不後悔，他覺得但凡是個有點血性的男人都受不了他現在麵臨的恥辱。

  於是他挺起手中的環首刀迎了上去，一刀當頭砍下。這一刀攜著風聲，更攜著十二分的殺氣。

  他知道，隻有憑借此時人數上的優勢殺出一條血路殺出城去，才能尋得萬分之一的活路。

  來者是衛昀手下大將靳羽，或許是為了不辜負這個名字，靳羽練得一手好箭法，曾在諸軍大比中連發十箭，箭箭命中靶心。這其實並不算什麽，一般武將都能做到。問題是人家是在快速奔馳的馬上，其實這也不算什麽，衛昀軍中箭法好的幾位將軍都能做到。

  奇葩的是，人家十箭射中的是同一個位置，而且後一箭總是把前一箭劈作兩半，看到箭靶的時候，不僅考核官驚了，衛昀也驚了，這箭矢得有多大力量才能劈開前一枚箭羽然後穿透靶心？自此靳羽在軍中名聲大振。

  更奇葩的是，此人不僅箭法驚世駭俗，一身武藝也是不凡，憑借自己的拳腳兵器功夫最後闖進了全軍前十，不然衛昀也不可能把他留在身邊不離左右。

  看到賈逵這一刀來勢凶猛，靳羽不由咦了一聲，心說這投降的賈府公子手底下倒是有幾分功夫，於是不敢小覷，抽出腰間佩刀格擋開去。

  當的一聲，夜色中火花四濺，震得靳羽手腕微微發麻，賈逵則倒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盡管靳羽給他投去了幾分說不上讚賞但總有幾分認可的目光，他並不感到欣慰，而是感到心中一片淒涼。

  今夜怕是走不出這院子了。

  兩人麵對麵站立麵色凝重，都在等待下一次出招。

  就在他們相互凝視的時刻，賈逵帶進大廳的一百多人從房間內瘋狂湧出，有的走門，有的跳窗。

  見這些人逃出大廳，靳羽甚至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一批嚇破了膽的殘兵而已，自己手下那三十多如狼似虎的親衛瞬間便可秒殺他們。

  衛戎被關在西廂房內，臧猛站在緊閉的門前手按刀柄，全神戒備，對於麵前的廝殺他絲毫沒有要出手的念頭，在他看來這樣的廝殺根本不叫廝殺，而是屠殺。

  他的任務是守住西廂房，不讓大公子出去，也不讓那些殘兵闖入，確保大公子安全。

  衛戎被關在屋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僅擔心父親更擔心自己，萬一要真像自己預料的那樣，老爹死得倒是安樂，自己可就悲催了，可能被一把火燒了屋子，死了都不知道誰下的手。

  可賈逵根本不會放火，幾萬大軍就駐紮在城外。放火，是嫌自己死的慢麽？

  聽到外麵的廝殺聲兵器碰撞聲，衛戎再也按捺不住使勁拍門，可臧猛像個木頭人一般隻是不理，在房門的柵格上給他留下了一個不動如山的黑影。

  “臧虎威你個犢子，快點給老子開門！”

  衛戎大吼，然而那黑影竟然連晃動一下都沒有。無奈之下，衛戎捅破窗戶紙向外觀瞧。

  院子裏廝殺正酣，哦不，屠殺正酣。衛昀帶來的親兵五人一組結成戰陣，隊形像一枚箭矢，當先一人手持一麵半人多高的盾牌，擋住對麵的刀劍，身後兩名兵士手持環首刀一左一右閃電般出擊，收割著生命，在他們身後則是兩名長槍手，一丈多長的長槍在他們手裏有如出海蛟龍，洞穿著敵人的身體。

  一個五人隊便是一個配合完美的殺戮機器。一名親兵環首刀掃過，一顆頭顱便飛起一尺多高，腔子裏的血噴濺而起。長槍閃過，刺進了對方的胸口，那名親兵隨手一抖攪碎了對方心髒將屍體甩落一邊。

  眼前發生的一幕幕，距離太近看得太真切，帶給衛戎的震撼也遠比上次戰場所見要大得多，衛戎心裏並不覺得恐懼但極度不適，終於沒忍住哇地一口吐在窗欞上。

  這種不適讓他無法思考，他甚至沒有想到自己一方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

  大廳內，隻剩下了靳羽和賈逵。賈逵一擊不中發現對方實力遠高於自己便泄了氣，不敢再與靳羽對視，那眼神中的殺氣讓他不寒而栗。

  靳羽進一步，賈逵退一步。

  漸漸地退無可退，靳羽揮刀猛力劈砍，賈逵橫刀格擋。一聲脆響之後賈逵長刀脫手，靳羽的長刀嵌入他的肩胛骨中，一陣刺骨的疼痛慢慢蔓延開來，讓他完全失去了鬥誌。

  與此同時，四麵城門一戰即潰的那些衛家軍早已回到賈府，對那些降兵實現了反包圍，賈逵帶來的這三百多人怕是一個也別想逃脫。

  賈府書房內，衛昀端坐在案幾前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不無惋惜地看著綠荷：“唉，我本不想殺你，你們賈家上下我本一個都不想殺，這是你們自己逼我的。”

  綠荷先是幽幽一聲歎息，最終開口：“今世終是無緣，請司徒大人賜奴婢一襲白綾。”

  好聰明的女子，好堅毅的女子！衛戎詫異地看了綠荷一眼，微微咬了咬呀，起身走出房間，輕輕地掩上房門。

  守在門前的除了手下第一猛將蕭穆，還有旗牌官劉欽。

  麵色凝重地沉默了片刻，衛昀看了劉欽一眼，“慕之，厚葬了吧。”

  此時院中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數十名親衛將僅剩的二三十名叛軍圍攏到庭院的中央，如果繼續頑抗，麵對他們的將是無情的殺戮。於是大家很識相地丟下兵器，跪地投降。

  此時靳羽單手提著渾身是傷的賈逵來到東廂，隨手把賈逵往地上一丟，問道：“主公，這廝還有那些降兵怎麽處置？”

  “砍了！”衛昀抬頭看天似乎有所感觸，“我衛同初從不喜歡出爾反爾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