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感應到傷口自發凝結，湧出的鮮血逐漸減弱，於是放心地暈將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漸漸蘇醒，感覺有人在替自己包紮傷口，隻是眼睛還是很模糊，看不真切東西。

  旁邊有不少人在說話，其中一個比較熟悉，是豐辛博的聲音。

  隻聽他對某人問道：“唐青印，可查清楚了？”

  李重年心下訝然，緝捕司裏的人員，按職權可分為查案的捕頭，打探消息的遊風，以及正麵攻堅的霸士，另外還有各種文職人員，但不論哪種，皆以黃紫青紅黑劃分等級，黑為次，黃為最，其中，青印已經是第三等，相當於五六品官員。

  安遠城什麽時候來了個青印鷹犬？

  “稟毒殺指揮使大人，前因後果已經大致理清！”還在疑慮當中，那名青印捕頭開口回應，聽聲音好像年紀不大。

  “從現場勘查的情況，再結合外麵五十九人口供，目前可基本確認，是這位安校將欲把柳昌安參軍之死栽贓給李校將，於是在酒中下毒，將李校將及其部屬麻痹，以便於下手，如若順利的話，估計他此刻已經提著李校將的腦袋，去世子麵前領賞去了……”

  “可惜他沒料到李校將部屬中有名偃師，同時又錯估了李校將的實力，因此功虧一簣，被反殺身亡……”

  這些話說出來，室內頓時一片安靜。

  良久，才有個細聲細氣的陰柔聲音道：“嗯，沒想到來趟萬魘峽穀，還能看上這麽一出大戲，我說毒殺啊，你們鎮北軍可得整頓整頓囉……”

  “讓公公見笑了！”豐辛博語氣惶恐，連連賠罪：“確實是我等禦下無方，才鬧出如此醜聞，還請您高抬貴手，回京後可別讓這些個醃臢事兒汙了陛下聖聽……”

  “嘿嘿，陛下哪有時間聽你們的破事，再說了，咱們有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是打小報告的人麽，那麽緊張幹嗎！”陰柔的聲音嘎嘎怪笑，“我說老豐啊，且放鬆些，你沒卵子，我也沒卵子，大家同道中人，何必這麽拘謹呢……”

  此言一出，裝睡的李重年差點噴了出來，不用看，房間裏其他人肯定也在憋著笑。

  所謂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這老太監實在是太損了。

  “公公，屬下隻是不能人事，並非……”豐辛博語氣頓時有些氣急敗壞。

  “一樣，一樣……”老太監的鴨公嗓繼續響起：“閑話莫提，既然已經調查清楚，咱們就回去吧，床上那小家夥也醒了。”

  被他點明，李重年再也裝不下去，正好眼睛勉強可以視物，於是假模假樣地悶哼一聲，悠悠轉醒。

  然後發現身上傷口已經包紮，旁邊照顧他的人正是何小安。

  豐辛博見他蘇醒，幾步湊到床邊，大聲道：“李尋歡，到底是什麽回事，竟然搞成這樣，快如實道來！”

  被何小安慢慢攙扶坐起，李重年虛弱開口，這倒不是他裝的。

  “啟稟師尊，弟子也不太清楚，隻知道安遊那廝說要給我慶賀喬遷之喜，然後拿了些酒菜過來，之後開宴時喝了幾口酒，感覺不對勁，於是就……”

  “之後，我因傷勢過重暈死過去，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不太清楚，對了，您怎麽過來了？”

  豐辛博冷哼道：“還不是你這位手下，駕著伴金傀儡在我附上大鬧一通，搞得雞犬不寧！”

  李重年適時呆了呆，很快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估計他是想去報信，情急之下不知輕重，還請師尊別怪罪他。”

  “哼，我自然不會如此小雞肚腸！”豐辛博擺擺手，不耐煩道：“好了，既然事已至此，你好好養傷吧！”

  “還有，我再問你一句，柳昌安之死真與你無關？”

  李重年呼吸頓時氣促起來，掙紮著解釋道：“師尊，昨日弟子不是和你在一塊兒麽，怎麽也不相信我？”

  豐辛博還沒說話，旁邊一個聲音插進來：“哦？難道李校將與柳參軍有舊怨？”

  李重年轉頭看去，此刻室內除了門口戒備的幾名力士和床邊何小安外，還站著豐辛博，一位臉頰消瘦的老年太監，以及一名麵容黝黑的公服少年。

  此刻，三人正目光灼灼地看著他，話正是那少年問出來的。

  “還未請教二位大人是？”

  豐辛博介紹道：“這位乃都知監秉筆李公公，萬不可怠慢了！”

  姓李，本家啊，而且內廷十二監，都知監掌行移、關知、堪合之事，雖然沒有司禮監那麽牛逼，但作為秉筆太監，也是相當了得，而且天子家奴，誰敢不給麵子。

  李重年在床上勉強合手行禮。

  老太監敷衍的擺擺手。

  豐辛博又一指黝黑公服青年：“這是緝捕司青印神捕小唐大人，同時也是承大人的關門弟子，年少有為，你要好生親近才行！”

  黝黑公服青年趕緊搖手道：“神捕不敢當，隻是個小捕頭罷了，另外，老師桃李天下，門生故吏無數，在下隻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可不敢稱作關門弟子！”

  謙虛了一番，又朝李重年笑道：“李校將你好，在下唐季聞，初次見麵，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不敢不敢……”李重年再次行禮，同時心中頗為驚訝，又是一個來頭不小的家夥。

  身為緝捕司掌司事承晚臨的弟子，仕途自然順風順水，也難怪小小年紀就已是青印捕頭，當然，自身實力肯定也有，不然同一個師傅教出來，他能晉升青印，而劉長申卻隻能貓在嵐綏縣那小地方挖礦，差距未免也太懸殊了點。

  接下來，相互寒暄幾句，唐季聞又提起方才的話題，不愧是吃刑名飯的。

  “李校將，之前毒殺指揮使說你與柳昌安參軍有罅，可是真的麽？”

  李重年笑了笑，點頭承認道：“沒錯，因為某些誤會，柳昌安認為他弟弟死在了我手上，所以欲除我後快，我懶得跟他計較，一直都是躲著他走，總而言之，柳昌安有殺我之心，但我卻沒想要置他於死地，唐青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