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柳昌安找上門來，自然是已經對弟弟柳平安的死因有所懷疑，但這廝沒有當著豐辛博的麵對質，反而偷偷摸摸地跟蹤尾隨，那就表示他和豐辛博的關係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緊密，至少兩者之間有某種掛礙。

  李重年估計，哪怕他此刻大大方方返回輦與，柳昌安也不敢正麵為難，頂多背地裏下暗手。

  另外，對方好像和校尉安遊也有齷蹉，兩千刳豹騎肯定指揮不動，又去了一大威脅。

  兩廂疊加，就給了他很大的回旋餘地。

  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柳昌安身為化虛境高手，又處在這崇山密林之中，可謂來無影去無蹤，如果鐵了心要滅掉他們的話，大可以時不時騷擾一下，蠶而食之。

  到時候隻能眼睜睜看著隊伍不斷減員，最後被生生耗死。

  因此眼下最好的應對方法，是盡快返回豐辛博身邊，讓柳昌安投鼠忌器，不敢動手。

  想到這裏，李重年不禁麵露苦笑，一直以來都在想方設法跑路，結果到頭來豐辛博反倒成了護身符，當真是人生難料，世事無常啊！

  叫來隊伍裏幾位頭頭腦腦，將自己的推測一一分說，李重年環顧左右：“你們的意思呢？”

  何小安平靜道：“我不懂這些，管事自行決定便是。”

  劉源也點點頭。

  歐成沉吟片刻，同樣認可了他的決定。

  而祁富則表情木然，一語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麽。

  見大家都沒有異議，李重年一拍馬背，決定道：“那就這樣吧，我們立即啟程，盡快返回地火洞，免得遭了柳昌安的暗算！”

  “那堪輿地形……”歐成提醒道。

  李重年擺擺手：“紙筆給我，畫一幅就行了！”

  等歐成拿來紙張筆墨，他便在馬背上粗略描繪了一副簡易地形圖，與腦海中的資料相比，刪減六成有餘，但勉強能應付差事，至少地點和線路是準確的，不存在多少誤差。

  想來豐辛博也無法指摘。

  …………

  下午，隊伍順利返回地火洞。

  四周百米方圓，持斧力士和扛與力士依然在盡職盡責地值守，幾千刳豹騎則不知所蹤。

  李重年將廢民們安置在原來的營地內，自己獨身進入輦與。

  大廳裏麵，弟子們基本已經回返，不過人數減少到六十幾個，想來是有些傷亡的，畢竟在這危機四伏的峽穀內，獨自外出危險性極高。

  他們可沒有手下護持左右。

  除了左席六十多人外，廳中還跪了一名全身紮滿繃帶的弟子，正在對台上豐辛博講述著什麽，李重年普一進去，所有人齊刷刷看過來，連那名跪立的弟子也停下話語，意味不明地斜了他一眼。

  這不免讓李重年有些犯嘀咕。

  台上豐辛博露出招牌式的假笑，悠然開口：“尋歡徒兒回來啦，可有收獲？”

  闊步走到廳中央，李重年躬身行禮：“托師尊洪福，弟子已探查堪輿了西北六十餘裏地界，這是繪圖，請您過目！”

  說著，從懷中掏出圖紙，雙手齊額敬上。

  隻感到掌心一輕，抬頭看去，圖紙已到達豐辛博手中。

  禿老頭隨意瀏覽幾息，滿意地點點頭，視線重新轉移到他身上：“雖然有些簡陋，但比你這些不成器的師兄要好很多，有心了，為師甚是滿意……”

  “師尊高興就好！”李重年忍著惡心，盡量表現出乖寶徒弟的模樣。雖然知道老狐狸不會相信，但大家心照不宣，戲還是要演的。

  “此事辦妥，自然有賞，不過咱們且先說其它……”豐辛博放下手中地圖，朝下方跪立的那名弟子努努嘴：“你肆伍師兄告訴我，言你與柳參軍起了衝突，兩方還死了不少人？”

  李重年身軀一僵，隨即很快放鬆下來，狀若無意地撇了眼身旁這名弟子，好家夥，原來尾巴不止柳昌安一路啊……

  “稟師尊，弟子確實與柳參軍發生了些不愉快，手下家仆被他虐殺五十餘人，弟子自己也差點命喪其劍下，也不知大家無冤無仇地，為何會下此狠手……”李重年知道瞞不了，適時露出憤憤之情，咬牙回應著。

  “哦，你不知道緣由？”豐辛博語氣毫無變化。

  跪著的那名弟子出聲反駁道：“師弟怎麽光顧著說自己的損失，卻忘了柳參軍麾下也死了近百部眾？連我都差點被那些妖鼠分食……”

  李重年眉頭一挑，偏過身來正視著他，嘴角似笑非笑：“原來師兄當時在場啊，既然在場，那你就應該明白，柳參軍和他部眾是受齧齒狼鼠襲擊，與我何幹？”

  “你……！”那弟子氣急：“還不是你設下的陷阱，將我們引過去的……”

  李重年老神在在道：“荒謬，我哪裏知道你們跟在後麵，還鬼鬼祟祟地不知做何勾當！”

  那弟子頓時語塞，支支吾吾道不出個所以然。

  “好了，都閉嘴！”豐辛博打斷兩人爭執，朝李重年一指：“李尋歡，我且問你，柳參軍的弟弟，營尉柳平安是不是你殺的？”

  李重年心頭一凜，拱手道：“師尊明鑒，弟子不認識什麽柳平安！”

  豐辛博輕‘唔’了一聲，沉吟片刻，突然自顧自道：“……你身為江湖中人，想來多少對朝廷有所顧忌，不會主動發難……如此說來，是柳平安先出手的囉，那他目的是什麽，為物？為財？還是另有緣由？”

  李重年加重語氣，再次重複道：“師尊，弟子確實不認識柳平安！”

  然而豐辛博根本不聽他解釋，合掌一拍，語氣若有所思：“估摸著是為財，對麽？”

  “畢竟柳昌安初來刳豹騎，結交人脈拉攏部下，都需要大筆資源，而他自己身家普通，所以就打算弄些偏門浮財，結果出門不看黃曆，一頭撞在你這塊鐵板上，銀錢沒撈到，反倒賠了弟弟性命，是不是這樣？”

  李重年頓時無語，馬蛋，老狐狸如妖似精，幾句話就猜的八九不離十，難搞啊。

  見他不說話，跪著那名弟子來了精神，大聲叫道：“李尋歡，你竟敢謀害朝廷軍將，簡直不可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