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低頭看犀馬犢子後胯，果然已經閹了。

  觀察時，不知不覺靠近了些，這犀馬犢子見到生人，煩躁打了個響鼻，轉頭頂了過來，腦門正中的尖銳獨角竟然帶著破空之聲，速度相當迅猛。

  李重年縱身後躍躲開攻擊，那名廢民也嚇了一跳，趕緊扯住韁繩，呼喝著極力控製，犀馬犢子反抗不斷，相互拉扯間逐漸遠去。

  朱七嘿嘿笑道：“小子，看來不怎麽靠譜啊……”

  李重年沒有說話，他也知道犀馬很難馴化，但是沒辦法，如果想逃，就必須具備駝載工具，否則到了野外，既要防備魘獸襲擊又要趕路，十天半月都走不出嵐綏縣。

  有句話叫死馬當作活馬醫，現在是犀馬當作正常馬馴。

  這時，歐成牽著一匹犀馬犢子走過來，後麵還跟著其它三名隊正。

  到得近前，遞出韁繩道：“管事，這匹比較溫順，我們專門為您準備的？”

  “有心了！”

  李重年接過繩子，試探著走到身邊，果然，這畜生並沒有過激反應，稍微用力牽動韁繩，就乖乖向前邁步，伸手輕輕拍了拍背負的鐵甲，它也隻用碩大的馬眼瞪了他一下，便低下頭繼續啃食野草。

  拉著在旁邊溜達幾圈，除了中途偶爾會不耐煩低吼幾聲，倒也沒有尥蹶子。

  “現在還有近百匹脾氣躁的不太聽使喚，再馴個十來天，應該就能當馱馬用……”祁富語氣倒是很自信。

  李重年點點頭，望著遠處奔跑的犀馬群，沉吟片刻，突然轉頭將視線落到幾人身上：“我準備逃離礦場，你們什麽打算，要一起走麽？”

  四人聞言，相互對視一眼，並沒有太過驚訝。

  劉源搶先道：“管事，聽朱前輩所言，你乃皇子殿下，是真的麽？”

  “我隻是一般人，不是什麽皇子殿下，”李重年眉頭一皺：“如果你們以為跟著我出去後就能飛黃騰達，那還是趁早打消心思為妙！”

  劉源訕訕一笑：“那不會……小人就隨便問問……”

  說完，尷尬地閉上嘴巴，祁氏兄弟也有些麵麵相覷。

  四人都沒有說話，一時間有些冷場。

  最後，依然是歐成開口道：“不管管事是不是皇子殿下，我們都聽您的吩咐！”

  “考慮清楚了，”李重年慎重道：“你們雖然是奴籍，從我這段時間觀察來看，官府並沒有太多壓榨行徑，除了必須呆在礦窟內不準外出，還允許你們自治管理，待遇說不上多好，但至少性命無憂……”

  “一旦隨我越獄，便成了逃奴，時刻麵臨官府追捕，而且野外凶險，不知道什麽時候葬身獸口，連個全屍都難以保全。”

  祁衛笑了笑，表情平靜道：“您是不知道，我們廢民生活在礦窟裏麵，長年累月經受火毒侵襲，大多數人活不過五十歲，現在有逃出去的機會，肯定是要搏一把的……”

  “其實在管事打算馴養犀馬的時候，我們就料到這麽一天，之前已經私下商量過了，也問過其它人，大夥兒都沒有意見！”

  歐成接過話，語氣同樣很平靜。

  李重年微微一愣，這些家夥竟然不聲不響的就串通好了，於是展顏一笑，拍拍歐成肩膀：“那行，你們從現在開始，盡量儲備物資，食物幹糧最少要有十天的份額！”

  七百多人，按本朝軍製，已經超過了一個營，出去後荒郊野嶺沒有後援，吃喝拉撒這麽一算，可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他正為物資擔憂呢，沒想到對麵四人相視一笑，然後歐成湊到近前，低聲道：“好叫管事得知，這二十多天，我們每天省上一點，再加上之前偷偷積攢的糧食，差不多已經足夠七百多人吃上一個來月了……”

  李重年愕然看著四人，隨即感慨地搖搖頭，果然在這個世界上，不能小覷任何人。

  又聽歐成繼續道：“現在的問題是，按照我們估計，五百匹還沒完全成年的犀馬隻能勉強駝載糧食，其它……”

  “能駝載糧食就夠了，至於其它裝備，個人負責自己的東西！”李重年擺擺手，越獄又不是搬家，能減則減。

  歐成欲言又止，不過最終還是躬身應是。

  “另外，草料不夠了！”旁邊祁正指著遠處道。

  李重年心中了然，犀馬生長，除了依靠毒血果催生氣血外，還需要攝取其它養分，之前是通過吃草來補充，而到現在，經過連日啃食，校場內雜草已所剩無幾。

  他心思一轉，貌似隨意道：“無妨，關內吃光了，就去城外，現在獸潮已退，應該沒有什麽危險了。”

  祁正一想也對，便點頭應下。

  見幾人不反對出城，李重年更進一步道：“你們去準備一下，今天就出城放牧，把裝備食糧都帶上，就當是提前演習，免得真正行動的時候出疏漏！”

  “是！”

  四人眼睛一亮，覺得很有道理，紛紛領命，然後牽著那匹犀馬，退下做準備去了。

  朱七在旁看了半天戲，等幾人走遠，才嘿嘿笑道：“小子滿肚子算計，竟然用到了自己人頭上，你就不能直接交心說出來？”

  李重年尷尬一笑，知道老頭看破了他的打算。

  慫恿著廢民們出城，自然是準備讓他們去伏殺縣城援軍。

  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有一個時刻覬覦‘陳氏密藏’的家夥在，走到哪都不安穩，所以張伯禮是必須要殺的，之前本來是想和朱七兩人偷偷出城，埋伏在援軍必經之地，找個機會刺殺。

  剛才見到犀馬已經具備了一定駝載能力，他便臨時起意，準備把廢民們也拉下水來，不過，這事不能明說，越獄和殺官畢竟是兩碼事，等事到臨頭再逼他們動手也不遲。

  沒有理會朱七的嘲諷，李重年越過校場，沿著馬道朝城頭走去。

  到了上麵，與值守的陳小安等人打了個招呼，再轉向旁邊囚徒們的防守區域，在人群中找到管事茂盛清的身影，朝他揮揮手。

  茂盛清會意，很快朝這邊行來。

  兩人默契地走到一處無人角落，李重年開門見山道：“茂頭，劉長申打算向縣城求援！”